第三章 二尺青锋
除夕刚过的白子湖一改往日拥挤的样子，大多数人还在家里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假期。湖岸边的行人大多是吃过早饭出来散步的大爷大妈，少有游客的身影。而穿着一身卫衣抬头四处张望，满脸新奇的江淼在一群本地人中倒是显得额外突出。
今天是蓝弈珏出门的第八天，想他。
虽然江淼很想这么说，但其实他的生活也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在下定决心后吃了个年夜饭便和老妈说单位这边有很大的合同要处理，就开了个传送门溜过来。
江母也很奇怪，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炎华语言专业的儿子能找到金融相关的工作，而且还是跨国企业的管理层实习。不过看着江淼账户上的余额，她还是允许了这种年关上班的恶劣行为。
当然，即使是允许，也少不了各种各样的唠叨。
或许是意识到挂个闲职吃空饷的行为有点不太好，江淼这几天还是做了点工作的。唯独今天，那个王玄策却说放他一天假，要他去白子湖逛逛看看风景，说是江南水乡的美需要独自体会，趁着人少的机会感受自然的熏陶。
“天上天堂，地下临琅。”王玄策如是说。
不过江淼对一句话很是在意，王玄策特意说要他在白子湖多待一会儿，最好待到下午。
江淼想了半天，也没理解是个什么意思。不过看看这波光粼粼的水面，吹着凉风，确实让人有种想伸懒腰的冲动。
“叔叔叔叔，你是游客吗？”
两声暴击插在江淼的心上，他很不情愿的收回放松的懒腰姿态，低头看向脚边拉着他卫衣一角的小女孩，表情复杂。
这已经是指向性的称谓了，就算自己不承认也没法子。
江淼自认为还是个年轻人，实际上21岁也还在年轻人的范畴，但这个年纪对眼前这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来说，叫叔叔和哥哥似乎都可以。
那么为什么她会叫叔叔而不是哥哥呢？
江淼突然有个很可怕的念头，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强迫自己收起了这个念头。
摆出一幅邻家大哥哥的模样，江淼笑着弯下腰摸摸小女孩的头，“对啊，你这么小一个人来这边吗？你的父母呢？”
小女孩咬着手指头，指向马路对面的一间早餐店，大声说道：“爸爸妈妈在里面工作，他们说叔叔一看就是游客，让我来问问要不要吃早饭？”
江淼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好在小女孩看不出来这种表情的变化。他站直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有对夫妻在冲他这个方向微笑，这让江淼觉得自己是只待宰的肥羊。
“这都快十点了，为什么会觉得我没吃早饭呢？”江淼看了眼手上的表，有些好奇。
“嗯，因为爸爸说你看起来像大学生，大学生连早八都起不来怎么会特意起床吃早饭呢?”小女孩说的很认真，黑漆漆的大眼睛中满是儿童的纯真，“就像我哥哥一样。”
“不，那你哥哥是特例好嘛......而且你哥哥还在上大学为什么我就是叔叔啊？”
这些话江淼在心中默默讲道，脸上却还是和蔼的笑容。
十分钟后，江淼对着自己桌上的早餐残渣，陷入了沉思。
他仔细回忆着刚才的一切，明明自己已经吃过早饭了，却还是拉着小女孩的手走了过来且点上了一桌。价格确实挺正常的，甚至说很实惠。只是自己什么时候中的幻术，难道那女孩的小手是她发动能力的媒介？
不不不，肯定是自己饿了，那软乎乎可爱的小手怎么看都很正常。
江淼正思考着可爱是不是也算一种幻术时，体内的灵力却在不经意间活跃了一下，就好像附近有什么东西本能的引起自己注意。
能引起自己神识灵力波动的，无非就上古秘宝，异种，进化者和尚未干涸的遗迹。
走出早餐店，江淼四下望了一圈，并无异常。进化者大多都会隐藏自身气息，只有使用异能时才会引发灵力波动。况且临江这样原先作为省会，现在作为生命都市圈的核心区，拥有着常驻的武装部队，轮不到自己插手。
至于遗迹和秘宝，按蓝弈珏的性子，怕不是早就摸的一干二净。
那么，是异种吗？这可是市中心，外围异种过来肯定早就引发恐慌报道疏散群众了。总不可能凭空从湖里钻出来吧？
开玩笑，白娘子和小青吗？
江淼扶额，正为自己的奇思妙想惊叹的时候，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远处湖面的异象。尽管只是恍惚的一瞥，但也确确实实的看见了。
那是一个圆锥状的白色物体，在相隔几百米的情况下只有手指大小。而且出现的时间之短，一般人都会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但一想到自己之前提到的白娘子传奇，江淼很难不把其与蛇尾联系在一起。
这么远的距离，如果那部分只是尾巴，其本体又该有多大？
江淼知道5800万年前的泰坦蟒可以长到12米以上，但泰坦蟒是正常的生物，岂可和异种巨蛇相比，20米？40米？还是更大？
体内灵力涌动，江淼的身体基本是在下意识地发动能力传到湖岸边，横抱起一人后又传回原位。未等对方有所反应，下一刻，巨大的蛇尾便破开水面狠狠砸在那人之前的位置，顿时地面龟裂，带出的水珠顺势洒下。
再次看见，江淼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异种的大小，虽尚未露出全貌，但光这尾巴，就有着近两三米的宽度。
碎石飞溅，护栏连着岸堤在这一击下直接被砸出一个缺口。而蛇尾一击未中，立马抽回水中。
江淼几句安慰好惊魂未定的路人，不顾身后一家三口诧异的目光，转头便向景区跑去。他边跑边喊，脑中却突然闪过一阵刺痛，整个人踉跄几步双手撑地跪倒在路上。
耳边路人的惊呼接连响起，在紧急警报声中，江淼强忍着痛苦抬头望去，足有写字楼高的白蛇从水中抬起身躯，大片水花从它绚丽的鳞片上滑落，折射出炫目的耀光。
琥珀色的竖瞳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男人，其中竟透露出人一般的漫不经心与嗤笑，它吐着分叉的蛇信，蛇尾从另一边伸出拍向四散逃开的人群。
带着人传送已经超过了江淼平常的能力范围，现在他眼里的世界天旋地转，无数重叠的虚影环绕让他连基本的方向感都难以控制。
他需要时间来休息，但白蛇显然不赞同这点，张开大口便向下袭来。
一时间，江淼只看见一排排的尖齿包围着自己，就算他想跑，也分不清哪里才是正确的方向。
白蛇一口咬下，眼中凶光毕露。嘴巴里没有食物的感觉，那个美味的人类就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被一下推开的江淼撞在树上，背部传来的痛感让他的精神稍稍正常，至少看着眼前只有一个救命恩人。
“这怪物可真渗人。”蛇口夺人的男子拍拍身上的灰尘，活动着肩膀，手里赫然拿着一把长约一臂的细剑。
江淼倚着树，忍着剧痛咬紧牙关讲道：“谢谢，不过你最好先避避难，这异种我可以对付。”
“你脑袋没事吧？你都这样了还逞强？交给我杨龙，我马上把它扬了。”杨龙嘿嘿一笑，手里青锋泛起白光，反手一剑斩向白蛇扫来的尾巴。
“铛！”
剑与鳞片的碰撞发出如金属相击的声音，杨龙左手压在剑柄上施力，猛然把那尾巴震开。
侧身重心下压，杨龙摆好架势，口中缓缓吐出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讲道：“兄弟，我就当你是刚觉醒不知道透支的副作用，总之你的身体绝不能再用异能了，不然日后根基受损。”
江淼自知状态不对，也不好强留，只得先往安全的地方跑去。
杨龙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向着白蛇大声喝道。
“畜牲，我知道你灵智近人。古有汉高祖斩白蛇起义，我杨龙虽一届匹夫，却也敬仰其事迹，欲效仿斩白蛇作为我登神的第一步。”
这个满脸胡茬的男子咧嘴一笑，向前挑衅的招招手，运用灵力覆盖全身。
“在杀了我之前，你别想找普通人麻烦了。”
话语未落，手中细剑便从下向上带出一道锐利剑气攻去，其人也一跃而起，紧随其后对着蛇头顺势劈下。
白蛇一甩蛇尾撞散剑气，头颅高高昂起不退反进顶上剑尖。
巨大的冲击力传来，震得杨龙虎口隐隐作痛。他借力一个后空翻落回地上，不等歇息便再次跃起，依旧是简单的横扫。
白蛇干脆闭眼任其砍中，这种微弱的攻击甚至无法击穿它的鳞片。不过这一下的力道，倒是比之前稍稍提升。
刚从休眠中苏醒，白蛇并不介意陪这个人类多玩一会儿，它能闻到杨龙身上蕴含的灵力香气，虽然不及之前跑的那个，但却也比种族大多数好。完全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吃再多，也比不上吃掉一个进化者。
尤其是当人类陷入绝望时的那种情绪，无论是看上去还是味道，都令白蛇嘴馋。
杨龙自然不知道白蛇打的什么算盘，他只知道手中剑的力度还无法造成有效的伤害，他能做的，只有一次次的攻击同一个地方，直到打碎鳞片，再从一点撕裂开来。
杨龙的异能名为百炼千锻，属于单纯的肉体强化领域，其效果为提升身体素质，并能吸收冲击中的一部分动能短暂储存在体内，并在自己攻击时运用其中。
乍一看，这就是单纯的借力打力。但实际上，百炼千锻的特殊远不止于此。借力打力终究是有极限的，只存在一去一回中。而异能带来的，却是如浪潮般重重叠加的浩然巨力。只要杨龙本身抗的住连续攻击带来的反冲，他每一剑的力道都会增加，直到可以撕开眼前异种的壳。
他手里的二尺青锋就像工匠锤下的铁剑，在不断的撞击中汲取能量变得越来越锋利！
再快！再快！再快一点！
力度层层累加，就算坚硬的蛇鳞此刻也出现道道微小的缝隙。尽管它无法理解眼前人类是如何做到一剑更比一剑强的，却也开始用尾巴进行防守反击。
起初，白蛇不用全力便能将杨龙击退，可随着时间推移，自己竟需要用上全力才能勉强与之相较，再这么下去，这人类迟早可以劈开自己的鳞甲。
这该死的人类！他怎么敢！
白蛇全力一甩尾巴抽退杨龙，巨大的身躯潜入湖底，后者忌惮水中作战，只得站在岸边等待。
作为核心区，临江有着专门应对异种的猎杀小队，只要杨龙拖住巨蛇，支援即刻就到。看似一人一蛇对打了几十来回，其实也不过短短几分钟。
杨龙绕着岸谨慎地行走，灵力反应告诉他白蛇尚未逃跑。倏忽间，原先平静的湖面迸射出数支足有炮口大小的水箭，从不同的角度向岸上的杨龙围攻。
杨龙后退一步，虽未料到这巨蛇还有控水的能力，也还是立马作出躲闪，并一剑侧在身前，挡下其中一支水箭。
饶是如此，被一分为二的水箭仍有部分擦着杨龙的手臂轰击在一旁的杨柳树上，树干应声而断，威力之大远超杨龙想象。
好在群众早已疏散，自己并不用强行接下每一支水箭。杨龙念及此处，脑中有了对策，快速向后撤去。
既然没有十足的把握，那么自己的任务只要拖到猎杀小队赶来。杨龙知道，那群人手上有着极为可怕的武器，且一切以击杀目标为目的。如若巨蛇遁入水中，那么就算把湖水抽干，也要把它做掉。
这边，杨龙和巨蛇陷入对峙状态，而另一边，恢复过来几分的江淼正靠着墙壁，从口袋中掏出手机。
王玄策一定知道什么，不然他怎么会特意让自己过来。
“草，接电话啊！”
“嘀。”
江淼呆呆的看着手机上的屏幕，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连之前他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现在却有是不是看错了的动摇。
王玄策，他把电话挂断了。
......
杨龙自然不知道这边发生的小插曲，他的每个神经都紧张地应对着可能到来的攻击。
他能凭借灵力感应到异种，白蛇也能知晓他的大致位置。
杨龙的后退不是一个好的信号，白蛇不想在他身上耗下去了。它能察觉到远处有个许多人类聚集的地点，就先拿他们充饥。
一支支水箭在水底凝聚成型，趁着攻击的掩护，白蛇扭动着身躯在湖底游动。
岸上的杨龙只觉得白蛇的攻势突然加大，权当是忍不住了，更加不急，逐个砍破水箭。同时目光防备着每个对方可能袭来的角落。
哪呢，杨龙正思索着，却看见一道不易察觉的水纹在湖面泛起，那个方向，是避难所得方向！
来不及多想，杨龙三步并两步快速跟去，身形几度变换，借着栏杆腾空跃起。尚未落到下一个支点，余光却见远去的白蛇突然冲出水面，血盆大口横着咬来。
它早就料到男人救人心切，无心细看。那一道水纹正是它利用水箭射出制造的破绽。
现在，它要杨龙死！
蓝光与血光同时在空中交汇，白蛇吞下左臂，目中寒光惶人。
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杨龙，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坚毅的竟是没有叫上一句疼。他只记得自己在空中无处闪躲，而后一个蓝圈从左往右划过，自己就已经到了这家店铺的墙边。
“没事的，别怕，我在这里。”江淼忍着虚弱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杨龙却突然在他身上察觉到了巨大的灵力反应。
如果说刚成为进化者的自己，体内灵力像是一个小水洼，那么眼前这个年轻人拥有的，是足以掀起海啸的汪洋。
江淼摇摇晃晃地在白蛇前站定，手中拿着一根通体纯黑的短棍。他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可怕。
“王玄策，你最好能给我个交代。”
“我真的有点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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