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驻在武官的职责
余连对这个非常治愈的故事还是很满意的，于是便用满怀期待的目光看向了齐先生。
不过，很遗憾的，齐秉文先生却露出了一张仿佛便秘了十年般的脸：“你说的这个故事……确实发生过吗？”
嗯，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啊！余连想，却道：“类似的故事，其实在帝国的统治地区都是存在的。当然了，伊雯雅大帝登基之后，帝国的统治方式相对来说是宽松了一些，对外族的压迫也会开始注重吃相了。在她以后的晨曦皇朝的皇帝们还拿出了一副海纳百川注重人才的他帝都，于是便已经有了非蒂芮罗人出生的世袭贵族，乃至于宰相。然而，这依旧改变不了帝国****反智慧生命暴君的本质。”
“所以，你相当于是把很多事情都融合在一起了？”
余连点头，又道：“可是，古美亚少女和小海星一家的真实原型故事是有的。”
“映射现实啊！”齐先生稍微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所以，您觉得怎么样呢？”
“稍微自白了一点，没有了隐喻效果就不叫剧本了，那还不如直接写檄文呢。而且悲剧发生有刻意的味道，缺乏一种环境引发的宿命感。”文豪先生开始以专业人士的身份做出了判断：“高级的悲剧是能传达出一种绝望情感的。而这种绝望了来源于环境，环境，却又是帝国造成的。这才是你希望观众所能看到的吧？”
真不愧是在这个时代横霸一世的文化领袖啊！这种一针见血的洞察力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感受得到的。
“确切地说，并不仅仅是帝国，还有联盟，还有这个人吃人的世界，这个银河社会约定俗成，认为理所当然的一切，才造成了这样的悲剧。”余连决定说实话。
这一次，齐先生没有马上回答。他点了一支烟，沉默着思考了将近五分钟，忽然露出了一丝艰涩的笑容：“这个课题实在是太大了！我现在可把握不到那个方向……”
他的笑容虽然有着一丝艰涩，但双目却依然充满了生机盎然的神采，就仿佛是一个正准备踏上征途，却讨伐魔王的少年似的：“感谢你，我现在似乎明白自己应该要去写点什么了。”
“有新的题材了？”
余连很欣慰。他觉得，哪怕是让先生又有了用笔去战斗的意图，自己这次帝国之行就已经不算白来一趟了。
“我说过了，这个课题太大，还需要多考察一下。”齐先生笑道。
“那么，这个剧本，可以做吗？”
“你这个都不是剧本，只是讲了个特别治愈人心的故事！”齐先生没好气地说：“不过……反正只是舞台剧，花不了多少工夫。给我一个星期，空闲时间我就把它弄出来吧。”
“可是，您说的那些宿命感啊绝望啊之类的……”
“所以需要修改啊！而且你给的这个故事信息量太足了，只做成一处戏就可惜了。当然，这剩下就是我的工作了。嗨，现在想想，你这小子果然是在打这方面的主意吧？”
“不怕文化局和秘密警察？”余连笑道：“如果我是帝国方面，都不说是不让剧上映，或者封杀演员导演之类了，怕是直接就出动秘密警察把所有的主创都人道毁灭了。”
“所以才要修改啊！我要是连这点在警戒线上左右横跳的办法都没有，当年给我发银河奖的都一定是瓜怂了！这几年总是哭着喊着求我到帝国大学开一门课的那些家伙，更是瓜怂中的瓜怂了！正好那个西格里剧团的小家伙老是哭着喊着求我给他写个剧本，这不就赶巧了吗？”齐先生哈哈大笑了起来。
“西格里剧团的小家伙”，应该就是这次文化交流团的那个副团长先生了吧？
说句实在话，那家伙虽然油腻嘚瑟得紧，但考虑到他在自己面前一直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而且还总想着帮自己拉皮条，所以余连对他的印象还是不坏的。
当然了，余连到现在也没记住那位副团长先生的名字。不过这并不耽搁他为那位好人抱不平。
“他可真可怜，以后是会被帝国限制入境的吧？”
“我给了名垂青史的机会，感恩戴德吧。”齐先生冷哼了一声。
很好，这么有精神就太好了！等到您先写一两个剧本预热一下，顺便洗洗自己的脑子，我就可以拿着修改过的《原初之书》请您润色了。
“另外，你的这篇报告……”大使先生又拿起了《红枫厂工人运动调查报告》，应该是还想要再问上两句，桌上便响起了通讯提示，打开旋钮，却是他秘书的声音。
“阁下，拉尔将军还爱隔壁的小会客室里等着呢。”
“他没走？”
“……一直都等着呢，都喝了七杯咖啡了。哦，还吃了三块奶油蛋糕。”秘书的声音中似乎带着笑。
瓦特·拉尔少将是首席武官，要和余连这位新上任的武官助理谈话交接一下工作，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他毕竟也是大使阁下的助手，也不好直接过来催，便只能一直等待的。
当然了，将军一定和大使先生的秘书关系不错，甚至有什么私下的默契。要不然，秘书完全可以不加理会，更不用专门电话提醒。
“……好吧，今天也的确占用你太多时间了。等到我们稍微能有点闲暇，再彻夜畅谈吧。”齐先生明显是没有尽兴，但再怎么任性也不可能真的变成熊孩子，还是放余连离开了。
不过，在余连开门即将离开时候，却听对方又道：“这篇文章，如果真的能给我解惑，我会安排它上最有影响力的学术期刊的。”
余连停顿了一下，回头向老先生敬礼。
齐秉文先生倒是真的给了余连一个大大的惊喜。大概是由于历史形象的原因吧，在余连的想象中，这位先生应该是孤傲、高洁，却又充满强烈激愤之情的文士形象，大概率是接近“沧浪之水清兮”时期的屈大夫了。不过，在真的看到真人的时候，却赫然发现，就算是大文豪先生，也有世俗的那一面。
会打擦边球，会在过线边缘左右横跳，会利用自己的名望和人脉达成目的，而且看这样子说不定还有戏精的一面。
果然，历史形象和真实形象直接总是会有一定出入的。
不过，这又怎么样呢？世俗一点才好啊！只有世俗了，嬉笑怒骂才能真的成文章啊！
当然了，文学家、艺术家乃至于社会学者的一面，毕竟是大过他外交家的一面的。或者说，齐先生从来就不是什么专业的外交家，所以一定是会有翻车的时候。
于是乎，共同体驻帝国大使馆的团队，一定会是精干的团队。某种意义上，他们与其说是外交官，倒不如说是齐先生的保姆了。
能给人当“保姆”的官僚才是最有能力的官僚！
这一点，余连在和首席驻外武官瓦特·拉尔少将碰面的时候，的确是深有体会了。
这位看上去年纪比大使先生还要大几岁，但目测体重却至少是大使先生两倍以上的少将阁下，上来就直接把双手放在余连的肩膀上，然后一张白净而圆润的大脸顿时便占据了圆脸大部分的视线。
对方语重心长地道：“听好了，余连中校，我们大使馆的第一要务是，平安是福啊！”
他就是这么一副和气生财的小店主样子，却披着一身少将军服，偏偏还是首席驻在武官，不会让帝国因此轻看了共同体吗？
还是说，这本来就是我国外交部的欺敌战略？外交委员会那帮子只会做翻译和复读的废物也有这等心智？恐怖如斯啊！
“别想了，战略欺骗，外交欺诈什么的，这种技术太高段位啦！我们可不行。”拉尔少将一本正经地道。
你们一个个都有读心术吗？
“我不会读心术！而且就算是你们灵能者，能读心的也都是大佬吧？”
余连点头。而且面对的对手意志越坚定，读心难度都是会呈几何方式递增的。
“只不过，嘿……其实每个第一次见我的人都是你这反应。大使先生还直接问出来了咧。”拉尔少将回答道。他倒是一点都没有被冒犯的感觉，满脸都是憨厚的笑容、
“当然了，我毕竟是长成了这个样子，别人会有这样的疑虑也是很合理的。不过，这不是也挺好的吗？我本来就是在后方做军事理论研究的，后来转行开始研究情报理论，又到军校里当了几年的国际关系老师，结果糊里糊涂地就成了外交官。这个，大概是上面的人觉得先生……呃，也就是大使阁下的性情偶尔有点，额，有点诙谐，而且还有点刚硬，便需要我这样憨厚朴实的老好人来缓冲一下了？一定是这样没错的！”
对方的样子实在是太朴实刚健了，真的一点都不像是在胡说的样子，余连表示自己信了，于是又问道：“明白了，我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在正式外交场合上，给帝国方面台阶下，是这样吧？”
“不愧是月球人，不愧是天才！就是有觉悟！”将军冲着余连比了一个大拇指。他真的是在诚心诚意地夸奖，绝对没有半点阴阳怪气讽刺人意思，反正余连是看不出来的。
“中校，你看啊，你是一个战争天才，年轻英雄……嘿，远岸星云的战报传到我们大使馆的时候，我们可是开宴会庆祝了呢。我都还喝醉了！啊哈哈哈，十年来，咱们共同体就没有这么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但是。余连在心里说。
“但是，庆祝完了，我们的生活却便还是要继续的。阁下特别欣赏您，我们所有人也都很敬佩，嗯，甚至崇拜您。可是，在这里，你真的一定要收敛一下你的英雄气概，千万不要刺激到大使阁下了。我知道这确实委屈你了。可这都是为了我们的既定的外交战略，当然还包括你自己的私人安全。你明白吗？”拉尔将军用近乎于哀求的语气道，炯炯有神地直视着余连。
说句实在话，少将一个普通人却能和余连这个四环对视那么长时间，至少是个意志力非常坚定的人，这倒是和他胖子的外形不太符合。
余连现在觉得共同体驻帝国大使馆真有趣，所有的地方都很有趣，便笑道：“那么，阁下，下官作为武官助理的本职工作呢？”
拉尔少将瞥了余连一眼，露出了更憨厚的笑容：“所以，余连中校，驻外武官的本职工作到底是什么呢？”
驻外武官的本职工作？当然是为了给大多数是文官甚至名流出生的外交大使提供专业的军事建议，协助大使馆成员维持和所在国军方之间的外交联系，办理国际军方交流活动，以及承办合法军事援助、训练和贸易关系。
当然了，以上一切的工作其实都是通过正规的外交部门办理的，武官部门就是协助了。
不过，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当然就是以“合理合法”的手段收集当地的军事情报……记住，一定是要“合理合法”的！
说白了，大使馆驻在武官一般都是间谍头子。身为一个武官，每天出门的时候要是身后没一两个班的秘密警察如临大敌，那一定就是失职了。
“没有最后一条！”少将阁下却非常认真地道。
“没有？”
“绝对没有！我们都是正经的外交官。正经的外交官谁会当间谍啊？当间谍的外交官都是没有灵魂的！总之，我们的本职工作就只有一条，给大使馆的大家，尤其是大使先生提供军事方面的建议而已。就是如此而已了。至于其余的事嘛~~~~”他拉长了声音。
“其余的事~~~~”余连也跟着拉长了声音。
“其余都是大家的私人活动咯，大使馆一方概不过问。我们要在帝都生活好几年时间，有点私人朋友也是很合理的。我们都是军人，偶尔去参加一些军事交流活动，又或者抱着朝圣般的虔诚感去观察一下荣耀之手造船厂，也是非常合理的嘛。”胖乎乎的拉尔中将的脸上，洋溢着仿佛圣诞老人一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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