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荆沉玉有位少时关系不错的堂弟,堂弟资质不如他,但已经是族唯一可以与他对剑的人。

        父亲让堂弟陪他修炼,堂弟和他性格不同,虽然天赋不错,但很爱玩,尤其喜欢小动物,偷偷养了只小黑狗,求了他许久不要告诉父亲。

        他是最守规矩的,没同意堂弟的乞求,坚持要去禀报父亲,除非他将小黑狗弄走。

        这等玩物实在干扰修炼,堂弟都因为它在和他对招时心不在焉了,他每次可都是拼尽全力,说不定哪次就会因为堂弟的不专心而伤了他,非常危险。

        堂弟很慌张,想拦他也因修为不如他行不通。

        最后没有办法,他直接把小黑狗塞进了荆沉玉怀里,对着他说:“它真的很可爱,兄长不信就自己看看,你一定也会喜欢它的,只要你愿意分一点精力给它!”

        荆沉玉心里只有剑,哪里会喜欢小动物,小黑狗在怀里拱来拱去的感觉,他现在回忆起来已经模糊,但昭昭在怀里的感觉,他大概很难忘记。

        和狗完全不一样,这是女人。

        活生生的女人。

        她借势冲入他怀,让他非本意地紧紧抱住她也就罢了,还在他怀动手动脚,胡作非为。

        “滚开。”

        荆沉玉猛地推开她,般若剑横在昭昭颈间。

        昭昭手空了,打算从人最虚弱的命根子处解决他的计划也失败了。

        荆沉玉脸黑得吓人,如果不是因为还要炼化她,她刚才已经无了。

        心有余悸地抹去额头汗珠,昭昭舒了口气说:“好好好,我滚开,你别激动,千万稳住,你的剑快碰到我了。”

        荆沉玉实在厌恶昭昭的言行,故意将般若剑前移一寸,剑刃划破她白皙的颈项,留下淡淡的血痕。

        不算深,但足够威慑。

        “你……”昭昭立马后退,捂住流血的伤口瞪他。

        荆沉玉冰雕玉砌的一个人,眼睛蒙着白绸,冷光白的手一握将般若剑收回,语气冷得掉冰渣子,吐出二字:“惩罚。”

        昭昭怔愣。

        “再行不轨,便不会是如此简单的惩罚。”

        他看起来很擅长惩罚谁,九华剑宗的弟子们估计没少遭殃。

        昭昭咬唇,见他又摊开手掌,就知道地火要来了。

        虽然在灵府两人修为相同,可荆沉玉是这里的人,从小修炼,他的熟练度是一万的话,她的熟练度就是一百。

        之前能占便宜是因为手段独特,荆沉玉吃了没见识过的亏,现在他有所防备,她就很难得手了。

        既然硬的不行,那来点软的试试好了。

        总得先稳住他。

        在即将地火烧身的时候,昭昭开了口。

        “我穿好衣裳了。”

        她突然开口,火苗在身前顿住。

        “你可以不用蒙着眼睛了。”

        荆沉玉根本不信:“鬼话连篇。”

        昭昭尽量温和诚恳道:“这次是真的,我要是骗你,就叫我天打雷劈。”

        如果是她的世界,这种话说了也就说了,不会有什么。

        但这里是修真界,最忌讳赌咒发誓,毕竟是真的会遭报应。

        荆沉玉听了这话,地火火苗晃动了一下,他慢慢扯下蒙眼的白绸,因神魂动荡而泛着淡蓝色的桃花眼冷冷地看向她,的确,她这次没骗他。

        她穿了衣裳,还是在他看来十分正经的衣裳,里三层外三层的白色衣裙,墨色的发披在肩上,虽然还是未曾绾发,很不规整,但勉强能算个人了。

        “能不能让我说几句话。”昭昭见他面色缓和,抓住机会道,“你要炼化我,我也不能反对,但我能不能提个小小的要求?”

        荆沉玉不带一丝感情道:“你没资格提要求。”

        昭昭努力挤出点眼泪,杏眼红红地委屈看他,荆沉玉微微皱眉,她得寸进尺,往前走了几步,他立刻将火推向前。

        “我不靠近,你别再让它过来了。”

        昭昭匆忙躲开,仅仅是靠近了那火一瞬,她就疼得钻心。

        想象一下真被烧了得多疼多丑,昭昭眼泪掉得真诚许多。

        “我的要求真的很小,仙君是名门正宗,受天下人仰慕,炼化我这等小小的心魔是轻而易举的事,我只是想让仙君稍微放慢一点速度,让我少点痛苦,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昭昭恳切道:“让你手下亡魂走得舒服点,仙君这点仁慈还是有的吧?”

        九九十一天,拖延一下就是一百天,还能少点痛苦,这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痛苦少了,时间多了,就可以随时找机会逃跑或者反击了。

        可惜荆沉玉压根不吃这套。

        “你该知道本君修的是什么剑。”他清冷的眼看着她。

        昭昭:“……杀戮之剑。”

        荆沉玉没再说话。

        他也不用再说什么。

        既然昭昭知道他修的是什么剑道,就该知道哪怕是一丁点的仁慈,对待她这种魔物,他都是没有的。

        这狗男人真是和书里写的一样难搞。

        昭昭也不装了,抹掉眼泪学着他冷冰冰的语气说:“那你也别想真的把我炼化掉。”

        荆沉玉眉峰一抬。

        “你要彻底炼化我,要进益,我偏不如你的愿,我现在就走极端,跟你拼个你死我活,哪怕最后我没了也就没了,反正不能让你得了全部的好处。”

        昭昭迈开腿抬起手,非常花里胡哨地摆了个要决一死战的姿势,表情极其坚毅。

        “你连我小小的要求都不同意,那大家鱼死网破好了,说不定我还能重伤你,我没了,你也别再做什么天下第一的剑君!”

        话说得昭昭自己都心激荡了,这是最坏的结果,但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咬咬牙,腾空而起,手化剑光朝荆沉玉奔去。

        这都是慢慢摸索出来的,并且大部分都是抄书里荆沉玉的招式,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作为男主的他的法术了。

        荆沉玉也理解她能用自己的法术,她是他的心魔,会用没什么意外。

        仰头看着她越来越近,长发飞舞从天而来,带着千军万马同归于尽的气势,身上还真有几分像模像样的杀气。

        如果她不是他的心魔,或许会是个不错的弟子,她很适合九华剑宗。

        在蓝色剑光即将碰到他眉心的时候,般若剑乍现,薄弱蝉翼的剑刃将剑光弹了回去。

        昭昭立刻躲开,但还是漏了一点,她用双掌去挡,挡住了,但掌心刺痛不已。

        低头查看,受伤了,黑色魔气冒出来——很好,被打漏气了。

        “太过分了。”昭昭这下是打算来真的了,她从来不是个怂人,认怂也是权宜之计,她现在不打算遵从这权宜之计了。

        也就是她这会儿表现出来的“真”,让荆沉玉改变了想法。

        “允你便是。”

        他微抿淡色的唇,清冷的眼扫过她骤然停下有点惯性后退的动作,师长病犯了,惯性想要进行技术指导,但想到对方是什么东西,又忍住了。

        淡漠地转过身,他在雪原里站了一会,广袖一挥,冰川的残垣断壁后出现一座冰屋。

        这冰屋变得比昭昭的木屋好多了,很符合这里的画风,冷冰冰的透着寒意。

        他率先走了进去,昭昭反应过来计划通了,看着冰屋的入口迟疑许久,在是否要尝试现在逃跑,打他个措手不及,还是老老实实进去从长计议间犹豫着。

        恰在这时,荆沉玉没有温度的声音从冰屋里传出来。

        “尽可试试你能不能逃得掉。”

        “……”

        昭昭长长地吐了口气,认命地进了冰屋。

        得让他受点刺激或者再受点伤,她才好继续实施逃跑计划。

        之前他就是神魂受损加上她出其不意才着了道。

        现在他快速稳住了神魂的伤势,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她得耐心点,找别的出路。

        进了冰屋,发现里面有张冒着寒气的床,床下摆着简单朴素的蒲团,荆沉玉盘膝坐在床上,双手结印闭目养神。

        昭昭老老实实坐到了蒲团上。

        拢了拢头发,她仰头看着冰床上闭眸的人,他着实是个美人,这样的冰山美人,越是冷冰冰的,越是不理人,越是有不凡的魅力。

        书就是书,他这模样,现实生活压根就不存在。

        “既然你答应我的要求了,那咱们就算暂时和解了。”昭昭不管他是否在听,径自道,“反正在我还没被你完全炼化的这段日子里,我只当我们暂时和解了。”

        荆沉玉睁开了眼,眼神淡漠得不对除剑道以外的任何感兴趣。

        他没理昭昭,只将手扬起,掌心地火骤燃,昭昭看得身子一缩,知道要来了。

        她咽了咽口水,虽然很清楚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但还是畏惧即将到来的疼痛。

        她忍不住说:“荆沉玉,你可一定要信守承诺。”

        她连仙君都不叫了,对他直呼其名,已很多年没被叫过名字的荆沉玉阖了阖眼,缓缓将地火送向她。

        昭昭看着越来越近的火苗,她开始燥热,周身泛起火光,感觉就像……烤乳猪,烤全羊。

        昭昭秉着呼吸颤巍巍道:“荆沉玉你动作慢点,你不要这么快,你要火慢炖啊!”

        ……

        什么火慢炖。

        她当她是什么,又把他当什么。

        惯于教导别人,极讲规矩的剑君第二次想要纠正她,可她什么都不是,待到几十天后就会灰飞烟灭,何必费这心思。

        薄唇合上,视线落在害怕而忍痛的昭昭身上,她闭着眼,缩着身子,地火绕她一周,还没真正开始烧她好像就受不了了。

        她脖子上的血痕还在冒着魔气,般若剑的伤哪里那样好恢复。

        荆沉玉就这么看着她,一点点燃起地火,她表情逐渐痛苦起来,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单从外貌看,这心魔现在就像个受人欺辱的可怜姑娘,姑娘身子单薄纤瘦,肌肤如玉,唇若点樱,一双杏眼睁着时无害清艳,闭上时长睫相合,蒙着一层火光,像硝烟里快要被烧毁的美人画卷。

        画卷看上去名贵得很,让人不忍毁之,火光便好似没那么强烈了。

        本来都很疼的昭昭也就没那么疼了。

        她一怔,慢慢睁开眼,想到荆沉玉还算信守承诺,松了口气的同时,决定看在他讲信用的份上,继续实施计划,说点好听的修复一下关系,让他放松警惕。

        “仙君。”昭昭承受在忍耐范围内的痛感,拍马屁道,“您这火烧得可真好,火候掌握非常完美,既让我觉得被炼化了一些,又不会特别疼。”

        荆沉玉:“……”

        昭昭这边还在继续拍马屁。

        “想不到仙君不止剑道厉害,玩火也是个高手。”

        不知为何,这话听得不太顺耳。

        “现在非但不疼,还感觉很温暖,仙君您真的太会玩火了。”她跪坐在蒲团上,脊背挺直,“仙君真是我见过玩火最厉害的修士了。”

        荆沉玉:“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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