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打出二十年太平盛世
丝——
子思看过密信之后,倒吸了一口冷气。布帛上的一字一句都透着一个臣子的拳拳之心,但同时也透露着一个将军真战沙场的野望。真要被边子白做到了信上说的那般,他就是卫国的中流砥柱,是神灵一般的存在。子思也没想过,边子白看似懒散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竟然是一头强大无比的战兽。不得不说,他也被边子白的想法吓了一跳,可是吓过之后,确实感叹:“这小子的心可真大。”
大殿里突然死一般的寂静起来。
有资格看密报的朝臣一个都假寐起来,倒不是真的要睡着了,而是眼睛眯起来之后,虽然看起人来不太清楚,但是眼珠子转动就不会被人发现。可以观察同僚表情的好办法。
而没资格看的人一个个都撑长了脖子,似乎想要探听一下秘密,从而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子思看过之后,让宫人接过手中的密报:“让太子看看吧!”
太子训脸上阴晴不定,他在听到有密报的那一刻就开始心里头打鼓。心中多半是怨恨边子白没有将他当成储君,更没有将他作为效忠的对象。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让他心中充满了怨怼。他甚至想要将边子白罢黜,好解心头之恨。
可看了密报之后,他愣住了:
“臣闻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今我大卫贤良齐聚,国君清明,崛起之势不可挡,亦可为民之望也。国之重典,一在祀,而在戎。今卫国安泰,海内清平,却暗藏危机。赵自三十年前,在卫土设立中牟为国都,并筑造城邑,非魏齐等霸主干涉,卫之社稷几不可保。赵之心,所谋甚大,自退居邯郸之后,赵国连年南下,攻城略地,掠夺我国人财帛,粮食,甚至人口,卫之大河北岸国土,鲜人矣。”
“……如今臣窃以上军将主,背负君命,乡愿,不敢有怠。臣闻寡廉耻者,不以信为诺,不以诚为本,却骇刀兵之强。赵之小人之国也。少时不利,退而求其安,来年再犯者必是赵人,徒之奈何?”
“为今之计,信使出而陶丘未决,若陶丘克,我军胜券在握,歼赵国来犯之敌亦为可能。若陶丘不可下,还请君上早做决断。一旦大卫围歼赵军五万精锐,可保大卫边境二十年无忧矣。自古以来,太平不是粉饰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不然,臣恐往后边境无一日之宁。”
“切切,臣,边子白敬上!”
……
姬颓闭着眼睛,想着边子白出现在他视角中的点点滴滴,心中感慨万千。他确实被边子白说动了,二十年无忧,这显然是要把赵人打怕了。也就是说,边子白主张用一场大战,将赵国南下的野心彻底粉碎。但这又谈何容易?
卫国需要承担什么样的风险?
上军是否真的能够做到这一切?
卫公对此一无所知,不仅仅是他,连其他人也对上军的战斗力无所适从起来,什么时候卫国能够用一半的实力,就让赵国陷入如此的绝境之中?
太子看完之后,也没有说话,将密信交给了公叔旦,然后是大司寇,还有大宗伯南丰等人。
卫公姬颓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终于在传递给最后一个重臣之后,他开口了:“诸位,这事需要议一议,上军边卿的意思是全歼赵军。边卿让张市送密信的时候,陶丘还没有拿下,但如今陶丘已经被我军攻克,恐怕赵章小儿囤积在陶丘的诸多物资已经被付之一炬。但赵军在马邑附近还有超过四万军队,况且大河封冻之后,仅仅靠着上军一万多人马,如何能够抵挡归心似箭的赵军?”
“儿臣以为,边子白目中无人,定下的计策是为拥兵自重,非但没有歼灭赵军的能力,而且打着攻击赵军的幌子,让我等君臣给予大量物资和财帛,好让他达到目的。”
太子训真不愿意让边子白一人铸就无上功勋,这对他继位之后是莫大的挑衅。一旦边子白真的做到了,对于卫国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但对于他来说,确实天大的麻烦。边子白位高权重,而且和他儿子差不多岁数,太子训自问用好身体去熬死对方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的。
既然熬不死对方,就不能给他获得滔天功勋的机会。一旦边子白真的做到了,就算是将来太子训荣登大宝,卫国朝堂听他的,还是听边子白的?
当年吴起在魏国恐怕也是这种情况,功绩太大,以至于如今的魏侯魏击在登基之初,第一个不放心的就是吴起。
当然,他这么做也有很大的隐患。
会让人感觉他太子训没有容人之量。但是两害取其轻,相比做一个儿国君,太子训觉得肚量小一点就小一点吧!反正卫国的国君做出来的荒唐事还少吗?
被一群老家伙盯着的感觉很不好受,尤其是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很不善,就让他更难受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管不了这么多了,太子训干脆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君父,诸位臣工,孤虽然经验不足,但如今卫国和赵国还能斡旋,毕竟还没有变成死敌,一旦赵国五万大军,数万民夫都在卫国沉戟,恐怕赵国国君非要不死不休于我,怎么办?”
太子训尽量表现出一副为卫国,为大家考虑的样子。但是他的话有多少被人停进去,就很难说了。在官场,想要不犯错,就不要做事。想要长久富贵,就不要在别人开口之前就发表自己的意见。
可是有一个人不同意了,他是真的被那句‘保二十年无忧’,如果赵国二十年不进攻卫国。那么对于戚邑来说,绝对是一个黄金发展时机。
戚邑有多少次,都是因为赵国进攻而损失很大,弄的南氏都没有财力发展封地。但如果戚邑能够有二十年的和平,南丰甚至认为他有机会早就一个新的戚邑,甚至繁华程度超过当年的朝歌。
“殿下,臣不敢苟同。”
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南丰就差跳出来指着太子别有用心了,反正历来赵军南下,最受伤的就是南氏。南氏这次要报仇,要把多年的积怨一次都还给赵国:“君上,太子,臣以为赵国吞并我卫国之心久矣,要不是魏国从中斡旋,国人恐怕已经都向赵国纳税了。这时候谈什么和赵国还有缓和的余地,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卫赵就是死仇,没有任何可以调和的机会。三十年前,赵侯章能够将国都设立在卫国境内,就可见其狼子野心。如今卫国好不容易有了可以让赵国为自己的贪婪付出足够代价的机会,却不愿意去付诸现实。让国人何堪?让前线征战的将士何堪?让我千万别赵人欺凌,掳掠的边民何堪?”
“臣以为,此战乃国战,不死不休!”
“大宗伯,这是廷议,无需分出个生死不可。如今上军虽表面上获得了先机,但是你不要忘了,赵国和齐国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万一齐国也加入进来怎么办?再说了,赵国在邯郸守军八万,赵军邯郸军南下,别说上军了,就连帝都有可能成为赵军攻克的目标,到时候怎么办?”大司寇康皋肯定是太子的人,处处帮着太子说话。
“康皋,你个糊涂蛋。你忘记了当年去邯郸被赵人羞辱的事啦!”
南丰战斗力惊人,发现大司寇首先跳出来,就差指着大司寇的鼻子将对方的陈年往事给他回忆一下,当然,所有的事都是丢人的事,还和赵人有关。
康皋气地面红耳赤,可问题是那是事实,当初他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回来,自然受尽了屈辱。有道是骂人不揭短,本大夫不过是说句公道话,怎么就得罪你了?
眼见朝臣们乱糟糟的就要闹腾起来,姬颓敲击了一下面前的罄,清悦的金属鸣音在耳畔想起,大司寇这才闭上嘴,可是眼神中透露出的怒火,让他还无法顺气。
“国相!”
国君点名了子思,子思拱手示意之后,开口道;“臣以为,如今上军战况我军占优,但战场瞬息万变,需要一个重臣在边上看着,不知道大司徒子南靳是否在军中?如果他在军中,有他在,边子白就算是初出茅庐,也不会出大乱子,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老家伙太奸猾!”
“毕竟是老国相,说话滴水不漏。”
……
这些话自然都是在坐着的心里话,子思不想把话说死,但同时他将责任都推到了子南靳的身上,大司徒的身份,已经足够判断上军是战是和,才最为有利。可是不要忘记了,子南靳在战争中的表现,比大宗伯南丰好不了多少,他会在军队中随行,才是见鬼了呢?
卫公也无法取舍,只能先和稀泥,派人去找子南靳询问情况,再在朝堂上做出决定。
至于邦交说和,暂时被搁置了下来。可是他却对‘二十年太平’这句话记忆尤深,久久不能忘。
太子气鼓鼓地回到了自己寝宫,一回头,对宫人吩咐道:“让贾弃来见孤。”
贾弃匆匆赶到,太子就在他耳畔嘀咕了一阵,而贾弃脸上接连惊诧不已,惊恐道:“殿下,乱传军令,死罪啊!”
“你要知道边子白和丁祇的关系,万一他真的做成了,孤就算是坐镇宫掖,也不能忤逆其意。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吗?”太子咬着后槽牙质问。
贾弃的双目阴霾了起来,怨毒道:“奴才,奴才,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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