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监牢里。
舒栋被绳索缚得心焦气燥。
百千年来，他自由惯了，今日一败涂地，令他既羞愧难当，又觉得十分不自在。
他是向往自由的，当然，他知道这是以高虞侯对他的囚禁不合理为前提的——
当然，因为他也知道，自由也是不能以突破秩序为前提的。
他的直觉，自己并没有在这汴梁城做出超过任何底线的事——
所以，我不应该被囚禁在这里，舒栋想。
舒栋上不得天，但还是能入得地的，因为他本来就是一只老鼠精。
囚牢外边只有两个军士把守。舒栋趁他们不注意，用牙齿将绳子嗑断，之后并没有从牢门处立刻逃跑。
他来到囚监牢靠墙角的一边，观察着，囚牢里灯火昏暗，并没有军士注意到他。
他现出了原形，原来是一只大老鼠。那大老鼠到底有多大？
——竟然有一只狸猫般地大。
舒栋飞快地在墙角打着洞钻了进去，进洞之后，又迅速整理了洞口的浮土，尽量使洞口显得隐蔽。
高虞侯和刘三儿来到囚牢里的时候，舒栋其时刚钻进洞里，将洞口的浮土刚整理好。
高虞侯望着囚牢地上断了的绳索，一言不发。
他找过来把门的军士问道：
“你们可曾看到他是从哪里逃跑的？”
两名军士战战兢兢，表示没有看到，并保证绝对不是从门口逃出去的。
高虞侯在囚牢里又望了望天棚，也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把目光聚集到囚牢的地面上。
望着角落里的一堆新的浮土，高虞侯只是嘿嘿冷笑了两声，并没有任何的言语。他将手一挥，带着刘三儿等人出去了。
守门的两个军士，吓得体似筛糠，可奇怪的是，一向狠毒的高虞侯，并没有处置他们。
高虞侯率领刘三儿等人马上来到了方千秋的囚牢内。高虞侯叫人搬过一把椅子来，居中坐下，他要亲自审问方千秋。
“那个灰布衣衫是做什么的？”高虞侯双眉紧锁，语气凌厉地问道。
“其实我并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呸！”
方千秋说罢，朝高虞侯“啐”了一口，挣扎着被绳索捆绑的身子，将与身子捆绑在一起的木桩摇得山响。
高虞侯气急败坏。
他从椅子上“呼”地站起来，快步走到方千秋面前，一把将方千秋头顶上的绿头巾打落在地，之后又用手迅速撩起方千秋遮住半张脸的长发——
高虞侯的脸，已经被气得扭曲变了形。
“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吧，方千秋？当年是我收留了你，不想你却背叛我！”
高虞侯用手指着方千秋头顶露出的天灵盖和被削去的半张脸颊喝道。
“你以为当时你能走得脱？只不过是老子让你自生自灭罢了，你竟然还敢回来？！快说！回汴梁城做什么，你又是如何和那个灰布衣衫撞在一起的？那个小子到底知道了什么？”
高虞侯接过来刘三儿手里的戒刀，指向方千秋的另一边面颊，用刀尖在上面划了一下：
“哼哼！难道这半张面皮你也不想要了吗？”
…………………………
此刻，白鹄利所在的囚牢里，却悄然无声。囚牢里没有灯火，只有从军士把门处传进来点点暗弱的光。
不过这些都是无所谓的，长期以来，白鹄利已经习惯了夜晚在野外的生活。
他也同样被绑缚在木桩上，正在那里闭目养神。
墙角处，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白鹄利睁眼看去，隐隐约约见那里的土似乎有些松动。
不一会儿，墙角处竟然出现一个洞口，洞口愈发地大了，钻出一只肥硕的大灰老鼠来。
舒栋站在了白鹄利的面前，并不给白鹄利解开绳索。
“你为什么不出手救我？骚狐狸？”舒栋的两只小眼珠滴溜溜乱转，小声地质问着白鹄利。
“我如何救得了你？！”白鹄利惊讶地反问道。
“不知为何，我见高虞侯一出手，就怯了，不然不会被他捉住的！”
舒栋百思不得其解，用手挠着头继续说道：
“我总觉得高虞侯的套路我非常熟悉，只是不敢多想！二弟，我感到后怕！”
“这世上还有你怕的？”
“世上倒没有我怕的，不过高虞侯这厮可能不是人世间的，他和你我是一样的。”舒栋鼠眼亮起狡黠的光。
白鹄利听了心头一震道：
“你是如何晓得的？”
“咣当”地一声响，守门的两名军士各执大刀快步走入囚牢里。
一名军士擎着刀，面目狰狞地对着白鹄利问道:
“你在和谁说话？”
“没有哇，你看我就一个人在这里啊，怎么会和别人说话？这囚牢里难道还关着别人吗？”
白鹄利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此时，一只大老鼠正躲在白鹄利的身后——
舒栋躲在白鹄利身后的脚下，脑袋一伸一缩，在观望着——
当然，那两名军士根本看不到他。
这时，从牢门呼啦啦进来一群人，一个个气势汹汹地。
为首的一名带头军士大喝:
“奉虞侯之命，将方千秋等犯人即行推出斩首！”
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地簇拥着白鹄利将其押出了监牢。
而舒栋，则以其原形老鼠的形式，“哧溜哧溜”偷着跟了出去。
白鹄利被人押着，在暗夜中走出了监牢。四周黑漆漆地，并没有火把照亮。
他低着头，以寻常的步伐走着。
“世间的人，说不得何时就丢了自己的性命。有那作恶多端的，倒死有余辜，如我这样不明不白就一命归西的人，岂不冤枉！”白鹄利一边走一边想。
“更有那多少一腔热血的人，尚有未竟的事业，白空投到这世上一回，岂不可惜！”
“快走！”
白鹄利正兀自在那里乱想，身后突然被踹了一脚。
前边是一片树林，里面黑黢黢冷飕飕阴森森的，甚是恐怖。
树林里早有一群人在那里等待。白鹄利也被众军士推进了树林里。
“那个人可曾拘押过来？”
黑暗中传来高虞侯问话的声音。
一个军士跑上前去，道:
“已经押过来了，虞侯！”
“来呀！”高虞侯大喝一声:
“即行将这厮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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