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算命的来了

　　果然不出小贩所料，东陵在看到玉笄的时候怔住了，她猛地抬起头注视着雷震子，墨黑的一对瞳仁如同星星一样闪着点点微光：“这是你买来送我的？”

　　雷震子望进这双眼睛里去，忽然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将玉笄朝东陵手中一塞，直男雷震子轻咳一声：“是啊，看你好像挺喜欢的。”

　　东陵的眼中湿漉漉的，眸光柔和清澈：“雷震子，你……”

　　雷震子面对着东陵这样的眼神，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试想一下你的房东是凤姐，你出于礼貌送她一份礼物，而她用一种令人发毛的目光凝视着你，并且深情款款地叫着你的名字，这情节展开得实在是不怎么教人愉快。于是雷震子忙岔开话题道：“哎你看前面！”

　　东陵沿着雷震子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在街心的十字路口处、人来人往的黄金地段，插着一支小小的素色幡儿，幡上书着两个字“占卜”，幡下面是一个十分简陋的摊子，而他们昨日见过的姜尚正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些龟甲蓍草和铜贝。

　　雷震子知道姜尚师出昆仑，卜测吉凶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掐指便能算，心中暗笑这些小道具不过是糊弄普通人的东西。东陵见人来人往，却并没有人在姜尚那里停留，不由得有些好奇：“这有用吗？”

　　“放心。”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在意占卜之术的，狩猎、耕种、疾病、嫁娶、生育，几乎事事都要占卜一番。雷震子有信心，姜尚很快就会有生意，而他们要等的就是有生意之后来砸场子的人。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有个农夫模样的男子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老丈，你这问吉凶多少钱。”

　　姜尚眯着眼摸了摸胡子：“不准不要钱。”

　　那汉子听说不准不要钱，立刻坐了下来：“那好，你帮我算算我母亲的病什么时候会好。”

　　姜尚不发一言，问了农夫姓名之后便摆弄起面前的龟甲蓍草来，农夫也看不懂他在做什么，一头雾水地瞧着，直到姜尚放下手中的物件。他忙忙地问道：“怎么样？”

　　姜尚瞥了一眼街心的漏刻：“三刻之内，你母亲便会因病亡故。”

　　“好匹夫！竟敢出口伤人！”那农夫听姜尚咒自己母亲马上就要死，顿时大怒，“我看你就是个老骗子！”骂完抬起脚便走了，附近的人听着这边的动静也悄悄议论起来，大多是同样的想法，觉得姜尚在胡说。

　　东陵好歹也是个半吊子的神，看见这个场景只觉得有些滑稽：“他们既然不信，为什么要去占卜？”

　　雷震子想了想：“可能他们不是想占卜，只是想得到一个期望的结果。”

　　东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朝着姜尚走了过去：“那我也去卜一卦。”

　　喂喂喂，你一个山神凑什么热闹啊……雷震子无语极了，这个女人好像一直在给他找麻烦，但他之前已经在姜尚面前露过相了，此时也只能躲在街角偷看。

　　雷震子远远地看着东陵，只见她慢悠悠坐在姜尚的摊子前，姜尚不愧是修炼果的，看见东陵奇特的外貌时连眼皮都没动一下，表情是江湖骗子常用的高深莫测脸：“姑娘想知道什么。”

　　东陵想了想：“命。”

　　“命？”姜尚闻言，终于抬头盯了她一眼，摇头道，“算不得，算不得。”

　　东陵不解：“为什么？”

　　“命不可改，就算知道了也只是徒劳，姑娘请测些别的吧。”这话说的巧妙，但雷震子严重怀疑其实是这货能力有限算不出来。

　　东陵垂下眼：“那就……姻缘吧。”

　　偷听的雷震子一个踉跄：就这烧糊了的模样还想要姻缘，东陵的心比他想象的要大多了啊……

　　姜尚见东陵的神色虽然茫然，眼中却微微带着些羞涩的甜蜜，立刻了然，这是少女怀春：“好，请姑娘姓名。”

　　东陵将姓名写在竹简上递与姜尚，姜尚略一思索，左手作势去拿龟甲，右手偷偷藏起，拇指掐住了食指的第二指节。龟甲蓍草不过是噱头，其实他只需要掐指一算，就能……

　　倏然，姜尚猛地抬起头！

　　他瞪着眼前黑衣黑裙的姑娘，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微微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修道者总有些术法可以窥见天机，但他刚刚从这女子身上看见的却是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姜尚此生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天空是昏沉的、令人窒息的血红色，地面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女子孤独地躺在龟裂的大地上，满脸不知道是血还是泪。她的神情麻木而绝望，嘴里喃喃地不知道在念着什么。

　　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在她的姻缘运势中会有这般万人横死的惨烈画面？这副场景到底是什么情况？姜尚掐指再算，却是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心有余悸地松开手指，姜尚也不摆弄龟甲了，径自向东陵道：“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东陵疑惑：“你不是惯常的能掐会算吗？怎么倒还问起我来了。”

　　姜尚顾不得老脸，犹豫道：“说实在的，姑娘这姻缘着实有些骇人，因此老夫想先请教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若是果真这女子能带来那般大的灾祸，则万万留她不得。然而观她形貌不似妖精，隐隐又能看出好像也不是人形，这么复杂又可怕的案例姜尚也是第一次遇到，由不得他不谨慎。

　　东陵见他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又说自己的姻缘骇人，便有些不高兴：“你这老者，不会算就罢了，反倒问东问西的，我走了。”

　　见东陵站起身甩甩袖子就要走，姜尚急了，贸贸然伸手欲拉她衣角。

　　雷震子一直盯着这边呢，眼见东陵不知道为何让姜尚忽然方寸大乱，姜尚又想拽她，立刻捡起一块石子悄悄一掷——

　　姜尚吃痛收手，再想追时却奈何腿脚不及，因此竟眼睁睁看着东陵走了。姜尚顿时一阵懊恼，如此天机教他窥见，却不能所知更多，简直是挖心挠肝一般。

　　“哟，老丈，你这是占卜呢，还是非礼呢？”

　　一道娇娇妖妖的女声响起，雷震子瞧着自街口走来的那人，眼睛一亮。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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