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教堂事件
大教堂外传来的呼喊声震耳欲聋,而里面的人却都神色各异,人们纷纷跟在亚历山大身后向门口走去,人虽然很多,却没有人开口,所有人都神色凝重的跟是别人身后,即便是相互目光相遇也往往立刻分开。
亚历山大之前的话如悬在瓦拉几亚贵族们头顶上的利刃,他们知道所谓不会把他们当成敌人其实就是在变相警告所有人,尽快与那些阴谋者划清关系,否则就会成为他的敌人。
每个人都可以感受到身边的人投过来的猜忌目光,亚历山大的话已经在所有人心底里埋下了一根刺,他们也知道这个时候走到外面去其实就是妥协和屈服的表示,这的确让这些贵族们觉得难以忍受,可随着那些希腊人首先迈出步子,这些人开始一个个的跟在后面,向大教堂门外走去。
索菲娅一个人抱着两个孩子却并不显得不便,她站在台阶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涌动的人群,直到亚历山大来到旁边。
“我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的,”亚历山大低声说“现在把凯瑟琳给我。”
索菲娅看了眼亚历山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把怀里的奥古斯特递给了亚历山大,而用手紧紧抱着因为阵阵声浪似乎又要哭起来的凯瑟琳。
亚历山大一边接过孩子一边继续说:“你那一下子似乎把牧首的肋骨撞断了,所以一会你得向牧首表示一下慰问和道歉。”
索菲娅似乎想要皱眉,却被亚历山大在后腰上轻轻戳了下,这让她的眉梢刚一拧就又不由嘴角一咧露出个古怪神情。
“对,就这样露出微笑,我知道你很生气,不过想想你当初在马戏团里的表演吧,你就当是在演给别人看。”
索菲娅勉强扯了下脸,不过她脸上的样子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心头的怒火,不过好在民众离得很远,当看到那些纷纷从大教堂里走出来的贵人们,他们已经异常激动,随着所有贵族纷纷站在台阶上如同展示一般向人群致意,布加勒斯特人已经欢呼如雷,之前因为大教堂里发生混乱引起的动荡猜疑,也设随着大公殿下和孩子们的出现,以及诸如牧首和一些重臣的纷纷露面烟消云散。
“是谁说里面发生了意外,看看殿下不是好好的吗?”
“这可真是完美的一家人啊,孪生子啊,这是上帝的恩赐,瓦拉几亚的未来一定会很辉煌。”
民众纷纷为女大公一家人祝福和感叹,虽然依旧有人对之前大教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心存疑惑,毕竟当时的确看到那些卫兵包围了大教堂的各个出口,还有离得近的人似乎听到教堂里传出的慌乱叫喊声,但是在这个时候所有人似乎都沉浸在一种勉强维持的欢快祥和之中。
直到再次进入大教堂前,索菲娅脸上都挂着那种任何人见了都能看出是勉强维持着的微笑表情,可当她刚一走进大教堂的门,她脸上那原本就硬挤出来的笑容瞬间消失,她的脸上阴沉得可怕,那样子让亚历山大觉得即便是她撞见自己和巴伦娣或是箬莎在一起时都没有显得那么恼火气愤。
牧首果然是受了不轻的伤,他刚一进门就由两个人搀扶着歪倒到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软塌上,看着索菲娅一步步走向那些鸦雀无声的贵族,牧首不禁有些焦急的向亚历山大看去。
索菲娅有副坏脾气,这是很多人在和她相处久了之后已经逐渐了解的,所以看到她默不作声向他们走过来,再想起她之前做的那个吓人的动作,很多人不由提心吊胆起来。
意外发生后,守在教堂里的猎卫兵和索菲娅的希腊卫队就把他们完全包围了,虽然还没有强迫他们缴出佩剑,但是这些贵族知道,即便他们敢于抵抗,也是无法和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兵抗衡的。
在人们眼中,这时候的索菲娅像头随时可能会扑上的母豹,她的眼神里除了愤怒还有某种让他们害怕的狂野。
这时候人们才发现与索菲娅比起来似乎亚历山大要好说话多了,至少现在这个已经被彻底激怒的母亲显然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索菲娅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人们,她把凯瑟琳举到身前似乎要他们看清楚自己的女儿,然后她再次抬手做了那个让人胆战心惊的割喉动作,然后她理也不理那些贵族,抱着女儿昂首穿过人群,从被卫兵守护的另一道门向外走去。
那里早已经有马车在等着他们,只是当亚历山大上了马车后,他才意外的看到索菲娅正缩在车厢一角,紧紧抱着女儿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亚历山大靠过去她揽在怀里,在刚刚碰触到她时,亚历山大感觉到了索菲娅的身子明显一震,然后她才依靠在亚历山大肩头,一家四口这时候紧紧拥抱在一起。
亚历山大知道,索菲娅其实是被吓坏了。
即便是在西西里面临牢狱之灾和后来经历的种种变故,索菲娅有过惊慌,有过愤怒,也有过因为害怕而变得举足无措的时候,可没有有像这次这样的恐惧害怕,她抱着凯瑟琳的手臂硬邦邦的,显然是既担心伤到孩子又不由自主的用上了力气,即便靠在亚历山大怀里,她似乎也显得充满了警惕,似乎随时都准备扑向任何威胁到自己孩子的敌人。
“不会再有这种事了,我向你保证。”
亚历山大轻声安慰索菲娅,之前看似对孩子并不关心,甚至还嫉妒他们抢走了亚历山大关爱的女孩,这一刻变成了头可怕的母狮子,亚历山大一点都不怀疑,这时候谁敢打她孩子的主意,这头因为过于恐惧彻底发怒的母狮会毫不犹豫的把他彻底撕碎。
索菲娅抬起头,她伸手用力拍了下亚历山大佩剑的剑柄,眼神凌厉的盯着他,那样子似是在逼着他发誓。
“我发誓,我会严惩一切想要伤害我们孩子的人。”亚历山大说完后目光望向车外,他知道所有人都明白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结束,随着这场意外发生,接下来的布加勒斯特必将迎来一场混乱。
事情正如亚历山大预想的那样,尽管所有参加洗礼的贵族都保持沉默,但是大教堂里发生了什么还是迅速在布加勒斯特传开了,整座城市瞬间陷入了不安与恐慌之中,很多人意识到一场风暴即将接踵而至。
贵族们变得谨慎小心起来,除了当地贵族,一些从外地赶来的贵族也不得不暂时滞留在布加勒斯特,他们知道在这个时候提出告辞势必会引起大公殿下的猜疑,而瓦拉几亚,特别是与特兰西瓦尼亚贵族关系密切的一些人明显感到了事情的不妙,就在返回夏宫不久,一道命令也紧跟着传达了下来。
索菲娅大公下令调防所有守卫夏宫的瓦拉几亚卫队,同时命令希腊卫队进宫宿卫。
这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立刻在瓦拉几亚人当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很显然,大公已经不再信任瓦拉几亚人了。
做为瓦拉几亚的大公却对她的贵族们表现出了这么强烈的不信任,这让很多人觉得一时间不知所措,也更难以接受。
麻烦的是,如果是其他人这么做或许是在自掘坟墓,这会让他成为瓦拉几亚人的敌人,即便面临的不是被推翻罢黜的命运,可在接下来的岁月里也会因为与所有贵族的敌对而变得孤立无援,最终只能选择妥协讲和。
但是索菲娅不同,她是希腊公主,是巴尔干人心目中东罗马帝国的继承人,不说还有大批的希腊人坚定的站在她一边,只要她在布加勒斯特一天,当地的民众也会选择支持她。
这让很多贵族也更深刻的体会到了为什么索菲娅登基伊始就坚持要迁都,因为与旧都相比,布加勒斯特就是她的大本营,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她在布加勒斯特有着众多的追随者,她甚至可以毫无顾忌的走在大街上,因为每个人认出她的人几乎都会选择跟随她。
贵族们感觉到了巨大的麻烦,特别是当听说行刺者并没有被抓住后,他们意识到事情可能要麻烦了。
果然,事情在第二天发生了变化,在布加勒斯特的街头巷尾开始有流言说是大教堂里发生的事是一些不满于索菲娅的贵族的阴谋,他们的阴谋是谋害大公的孩子们,而目的是为了不想有一个有着公教徒血脉的继承人。
当听到这个流言时,很多贵族都吓坏了,因为他们知道这个流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说的是假话,而是实实在在的真话,而这就意味着几乎所有瓦拉几亚贵族都可能牵扯进这个流言描述的阴谋里,而所有人也都是嫌疑人。
如果这是在旧都,这些贵族是不必这么不安的,以他们所拥有的势力和与各地贵族的关系,他们完全可以与可能因为过于愤怒失了分寸的大公抗衡,可是在布加勒斯特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不安的等待,因为只是来自民众的愤怒就可能会把他们淹没掉了。
不过民众的索菲娅还没有光临到那些贵族身上,索菲娅的愤怒却已经降临到了谢尔的身上。
因为空手而归而面临女大公暴跳如雷的脾气的谢尔成了索菲娅宣泄怒火的靶子,她不止一次的想要用剑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笨头笨脑的农夫,在她看来谢尔这一年来完全没有从亚历山大那里学到一点有用的东西,这让她愤怒之下当着谢尔的面建议亚历山大给自己换个侍卫官。
这可把谢尔吓得不轻,他不安的看着似乎真的对索菲娅的建议在认真考虑的公爵,就在他想着万不得已稍稍提醒下公爵把自己留在身边能让他的很少事更“方便”的时候,亚历山大终于开口为谢尔说了几句好话。
“你的怒气不是释放在谢尔身上的,那个人显然有着周密的计划,他们策划了很久,而且从他能混进歌咏班可以看出来,他们肯定有同谋者。”
亚历山大的话成功的改变了索菲娅关注的方向,一说到抓捕那些威胁到她儿女的阴谋者们,索菲娅立刻忘记了谢尔的事,可随即她又有些恼火与居然2天了还没有任何结果。
“当时我们追出去后就不见了那人的踪影,”谢尔不得不再次报告了一遍当时的情景“我保证我没有看到任何其他人,可这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索菲娅气鼓鼓的瞪了眼谢尔,然后望向亚历山大,等着他的意见。
“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某个或是某些人参与了这场阴谋,虽然我们知道他们当中肯定有人和这件事有关系,不过即便这里是布加勒斯特我们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定那些人的罪,”看到索菲娅露出不满神情,亚历山大安慰着她“不过这并不意味我们什么都不做,这是一件试图谋杀大公一家的阴谋,我觉得有必要对所有有嫌疑的人进行调查。”
索菲娅立刻点头,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那些威胁她孩子的凶手,这让她觉得大公的身份反而让她束手束脚,否则她早已经挥着剑把那些她认为参与了这件阴谋的人砍得血流成河了。
索菲娅的确是害怕了,她甚至变得有些疑神疑鬼,所以孩子们的房间外被安排了几个班次的守卫,每次同时都有两个卫兵守在门外,一天当中随时随地都有人把守在王子和公主的门外。
同时就在这2天,她奇迹般的开始坚持学习处理政务,虽然因为大教堂意外一时间来觐见的人少了许多,可索菲娅的变化还是让她身边的人感到很意外。
博德佩德为此找到了亚历山大,在含蓄的表示了对大公殿下这两天的异样表示担心后,博德佩德也提出了和索菲娅一样的问题:“对于这件事,怎么处理?”
亚历山大知道在希腊人看来这次大教堂事件其实是个好事,虽然这么说不太妥当,看就在这两天当中进出夏宫的希腊人都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奋,特别是在索菲娅下令希腊卫队接替瓦拉几亚人拱卫夏宫之后,在很多希腊人看来,显然是他们的时代来临了。
亚历山大并不想让博德佩德有这样的误解,所以他很明确的告诉希腊人:“索菲娅是瓦拉几亚的大公,而不只是你们的公主,所以在这件事上她要做的就是惩罚罪犯,不过也只有这些。”
亚历山大的话让博德佩德稍显失望,不过随即也就明白这也是事实,只是他依旧坚持认为这件事不能轻易放过。
“这是在谋杀君主,不论是在罗马还是现在的瓦拉几亚,都必须有人为这个掉脑袋,”博德佩德丝毫没有掩饰对流血的渴望,同时他婉转的提醒亚历山大“殿下,仁慈固然是个令人敬佩的美德,但有时候适当的流血与严厉的惩罚才是树立一个君主威严的好办法。”
对博德佩德的建议,亚历山大倒是很认为或许他对于认识马基雅弗利有兴趣,只是这个建议虽然的确有道理,但是在他想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时间一天天过去,关于大教堂事件却始终没有个结果,很多人从之前忐忑不安的中渐渐平静下来,而一些瓦拉几亚贵族甚至在私下里议论,或许大公已经意识到之前的愤怒有些过于草率,毕竟与所有贵族为敌实在是个很不智的举动。
与那些外地贵族相比,当地的贵族们要安心许多,不说他们很多人当初都曾经跟随索菲娅和亚历山大参加过布加勒斯特之战,只是索菲娅决定迁都就已经让他们成为她的支持者。
所以这也就形成了两股对于这次事件截然不同的态度,以当地和希腊人为主的贵族们坚持要求大公一定不能轻易放过这起试图谋杀君主一家的阴谋,而外地贵族们则要求大公不要因为少数人的阴谋而失去对所有瓦拉几亚老贵族的信任。
在这纷纷扰扰当中,阿洛霞的失态就显得不那么引人注意了。
摩尔科失踪了,就是从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没有见过他的那些同伴,她甚至想方设法去了趟布库尔教堂,可那里却已经人去屋空。
她这几天一直在彷徨中渡过,每当看到卫兵出现她都认为是来抓她的,有好几次在见到索菲娅时她想过要坦白自己做的事,可看着索菲娅那总是透着暴躁的神情,她就又不禁畏缩。
5月12日,一个久违的人回到了布加勒斯特。
当刚一进城听说了发生的事情后,纳山立刻赶回了城堡,然后不顾挡着他的谢尔的反对,在用到刀背狠狠砸倒了侍卫官后闯进索菲娅的卧室。
已经听到外面喧闹的索菲娅立刻从喉咙里发出声闷闷的欢呼声,然后她绕过家具和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猛扑进纳山的怀里!
“我的乖孩子,让我看看你怎么样了,”纳山急急的打量着索菲娅,然后又更加焦急的问“我的孙子和孙女呢,他们怎么样?”
一句话提醒了索菲娅,她拉着纳山跑到小床前,用近乎炫耀的样子让父亲看自己的一对儿女。
“这可真是两个小宝贝,”纳山黑亮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他想要伸手却被索菲娅拦住,看着女儿端过来一盆水不停的比划,纳山只好被索菲娅强迫着洗漱之后才被允许抱起孩子。
“这一定是贡布雷那个小子的主意,要知道他们这些人就是麻烦,当初你还不是我那么马马虎虎就养大的,”纳山一边说一边轮流抱起两个孩子,接着就发出一阵阵的惊叹“这可真是个漂亮的小王子,这个是个小公主,他们可真是太可爱了,这让我都想再生个孩子了。”
纳山不停的赞叹着自己这对外孙是如何的可爱与漂亮,直到闻讯而来亚历山大和他见面后找了个机会向他用眼神暗暗示意。
纳山立刻做了回应,在答应索菲娅一起吃晚饭后,他跟着亚历山大走出了房间。
当他们来到外面时,纳山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他那双如总是盯着猎物般的眼睛紧盯着亚历山大,同时低声问:“那些人,你还没想好怎么对付吗?”
“我知道该怎么对付那些想要伤害索菲娅母子的敌人,不过在那之前我带你去见个人。”
亚历山大说着带头走向一辆马车,在上了车后他们出了城堡一路沿着街道向布加勒斯特城的码头驶去。
很快他们在码头下车换船,在沿着登布维察河向下游行驶了一段后,他们再次上岸。
这时候纳山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城外的沿河堡垒,这里曾经是蒙蒂纳军队抵抗奥斯曼的地方。
走进堡垒,穿过层层守卫,亚历山大带着纳山走进了一个房间。
看着房间里一个半边脸蒙着面罩的人,亚历山大向纳山介绍说:“认识一下,摩尔科,大教堂事件的主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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