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受厌恶者的哲学（2）
晚餐相当丰盛，拒绝了朔夜的邀请，天文心里还是有些忧虑。她其实不该这么做，答应她的要求才是最稳妥的，毕竟是否联络她取决于天文自己。
冒着得罪她的风险拒绝，并不算理智。
但天文还是决定这么做，事后回想起来，多半是因为露西那思索的表情影响到了她，想到这里，她默默准备消减给这个家伙准备的预算。
饭后，布兰德领着两人来到房间，在露西的强烈要求和无理取闹下，最终她还是呵天文住一间屋子。
“我还以为你会答应呢。”
趴在软绵绵的床上没精打采说着话的女孩看上去随时都会睡着。
“啊，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天文解开领带，躺在露西旁边，苦笑着盯着天花板。
“那为什么？”
“谜底不是自己解开的，就没有意义。能力不足的话只要逃就好了，一旦想到‘还有支援’可以用，就会义无反顾的冲进麻烦里...哪怕那个支援不一定能救你。”
“...哈？”
“简单来说，哪怕什么也不会的普通人，手里拿着武器也能够让他信心倍增——在他真正了解敌人的强大之前呢。”
面对赤手空拳的武者，一般人也同样赤手空拳的话，在知道对方的身份后，多半会萌生退意。可一旦手里拿着兵刃，而对方确实赤手空拳的话，即便知道了对方是武者，心里也会产生莫名的侥幸。
通常，这种侥幸是足以致命的。
休息了片刻后，天文就走到房间里摆着的圆桌前，把腰包里的瓶瓶罐罐和奇怪的东西全部摆放在圆桌上，戴上眼镜，开始工作。
露西已经有了睡意，不过她只是趴在床边，盯着天文的背影，看得入神。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皓月当空，是适合赏月的好天气，约瑟夫庄园却出奇的寂静。
花园里，朔夜大大咧咧的坐在花坛边，捏着茶杯耳，样子平静得让人脊背发凉。
不过一分钟，布兰德一手托着托盘和茶壶，站到她身边。
“今夜月色相当迷人，不是吗？布兰德。”
“是，大小姐。”
“你怎么看那个炼金术士？”
布兰德微微躬身，思索了片刻后，才回答道：
“我认为她并不值得您浪费时间。”
“哦？”
“她的技术和实力虽然令人惊叹，但那位炼金术士对权势的态度较为暧昧。小小的变故也会让她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她不是个合格的合作对象。”
布兰德说得头头是道，朔夜把茶杯递给他，表情有些失望。她叹着气，托着下巴。
“不对，完全不对，布兰德。她是在害怕，害怕到了关键的时刻，却得不到我的帮助，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
“我不明白，大小姐。”
“如果你是个普通人，你正在被城卫军追捕，被逼到了死路，你会束手就请吗？”
“...如果没有其他办法的话。”
“那如果你是‘魔法使’呢？”
这个问题倒显得有些牵强，说到底，追捕魔法使的只是区区几名城卫军，那魔法使自然能更早脱身。尽管如此，布兰德还是低着头回答：
“当然不会束手就擒。”
“这是一个道理，”朔夜长舒一口气，“如果我在某些方面一定能帮到她，她绝不会拒绝。但问题是，她并不相信我一定会回应她的期待。也就是说，是我给出的筹码不够吸引人，不够让她忽略将来可能到来的威胁。”
“可大小姐您也没有必要一定要她来...”
“布兰德，我杀了多少个魔法使？”
布兰德一愣，随即惶恐的低下头。
“不，不知道。”
“啊，不用在意，我也忘了。谁会去记这辈子吃过多少面包呢？”
朔夜冷笑一声，摆摆手。
“这么多蠢货里，只有她不仅第一时间没被干掉，还能在轻而易举的击败我...这意味着什么？她单单是‘炼金术士’，她的实力足以对付魔导师，这一点是你们做不到的，所以我得拉拢她加入我们的计划。去准备好东西，布兰德，你应该比我清楚炼金术士想要什么。”
“是，明白，大小姐。”
布兰德领命离开后，朔夜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容，她从花园里望向天文所住的房间，舔了舔嘴唇。
“嗯？”
露西忽然感觉背后一凉，本来都快睡着了的她支起身子，警觉地望着周围。
当然，她能看到的只有在桌前拿黑曜石，正仔细盯着什么都没有的石头表面的少女。
“也就这样了吧。”
天文扔下石头，伸了个懒腰，桌面上已经摆着大小不一的十几枚黑曜石。
“说起来，”露西眼睛一亮，“文文你还真是厉害啊。”
“你在说什么？”
把黑曜石收进包里，天文随口应道。
“在凛冬城的时候也是，现在也是...那个叫塔克马奇的家伙是魔导师，对吧？还有这个朔夜，虽然你一直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但是连魔导师都不是你的对手吧。”
天文收拾炼金道具的手不由得一愣，她靠着椅子背转过身来，稍显疑惑的望着趴在床边的露西。
“姑且问一下，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呃？你确实赢了，不是吗？”
“啊...表面上看起来是呢。”
一摊手，天文苦笑着摇摇头。
“凛冬那次也就算了，确实，我趁塔克马奇大意的时候取得了一定的优势，但最后也没打起来。而这个叫朔夜的家伙，充其量不过是‘手握武器’的普通人，就像我之前说的一样...她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败给训练有素的我再正常不过。”
“哈...是这样吗？”
“那啥，怎么说呢？”
天文玩着耳旁的秀发，她实在不知道为什么露西会认为她很强，盘算好了怎么给女孩解释这件事，她才开口说道：
“看上去我确实占尽优势，但实际上我只不过是借用一些小聪明弥补了一些我们之间的差距，比如创造出他的空隙，让他没办法随心所欲的战斗之类的。真正开打的话，结果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多半还是我夹着尾巴跑吧。”
“但实际上跑的是那个魔导师吧？”
露西眯起眼睛，她似乎对天文的辩解有着自己的看法。
“你一直说着不想参与到麻烦事里，其实是一直都在费尽心思的隐瞒自己的实力...不是吗？”
“魔导师的披肩是黑色的，那个时候你给我的衣服里也是魔导师样式的黑色披肩。”
“那个啊...”
真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天文叹息一声，扶着额头。
“好吧，你愿意这么想的话，那这就是事实。”
“...好敷衍啊。”
收拾好工具，天文也懒得再去和露西辩解什么，一头倒在床铺上，发出疲惫的呻吟。
“我要睡了...别打扰我...”
事实到底是怎么样？露西不得而知，她觉得天文在隐瞒自己的力量，不只是因为一系列表象而已。没能得到答案，女孩就气愤的趴在天文身旁，脸对着她。
“我很好奇！”
“......”
“你是瞒不过我的！”
“那你来说说你认为我的势力至少能与魔法使比肩的理由？”
她翘起二郎腿，一时间以居高临下的目光俯视着露西，却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
“哈...难道刚才说的不算吗？”
“那些也只不过是推测，不是吗？”天文摊开手，“就算我确实有那种实力，我想避开麻烦的想法也没错。我讨厌动武，也不太想把心思花在我不关心的东西上。”
“所以就只对他人的苦难冷眼旁观吗？”
“我更希望你能叫这个‘量力而行’。我可不是贤者，也不是英雄，只是个路过的炼金术士。恰巧，这个国家的人不怎么喜欢和魔法有关的东西，我也乐得袖手旁观。”
圣地与学院的关系终究是竞争。若有一个漂亮的借口，竞争就会演变为战争。身为炼金术士的天文只有两个选择，离开圣地，为学院效命，或者逃到彼海姆度过这段艰苦的时期。
这世界上有着超然力量的人可不在少数，但除了穆·德莱特以外，没有人只靠一人的力量就结束战争，更没人敢于站在漩涡中心，独自挑起一切。
露西也有些累了，天文既不否认，也不肯定的态度让她失了兴趣，打着哈欠。
“算了，我还是好好睡一会。”
语毕，她也不管天文再说什么，就闭上眼睛霸占了大半床铺。
也许自己也该好好睡一会。天文摇摇头，她侧过身子，盯着呼呼大睡的露西，考虑起怎么应付朔夜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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