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连根拔起

　　外面也起了动乱，似有兵器碰撞之声传来，但很快便消失了。很快，许浑带着一身血污大步走进来，行了一礼：“启禀陛下，方才有数十名宫廷侍卫作乱，试图冲进金銮殿来，已被尽数诛杀！”

　　李睿问：“留活口了吗？”

　　许浑说：“留了两个，他们说自己是被琅琊王安插进来的。”

　　司马诠盯着司马睿，一字字的说：“往宫廷侍卫中安插死士？琅琊王，你还真是好样的！传朕旨意：王敦、王导、贺循、顾荣、纪瞻、庚亮一众人等犯上作乱，试图弑君，罪大恶极，尽数打入天牢严加审讯，务必将同党全部揪出来！”目光落在李睿身上：“李相，这事由你负责！”

　　李睿从容行礼：“臣，遵旨！”

　　司马诠又望向北宫静：“这帮乱臣贼子光天化日之下，金銮殿上，敢当众作乱，显然是有所恃的，朕担心他们的同党在得知大殿上发生的事情之后会作困兽之斗，掀起更大的动乱，还望大司马立即调动府兵盯住宛城、江东，不要让他们闹出大乱来！”

　　北宫静把剑归鞘，说：“臣，遵旨！”

　　司马诠最后看了一眼司马睿，冷冰冰的说：“你自行了断的话，还能保住最后的体面。”

　　司马睿愤恨地问：“陛下为何定要为这操、莽之徒与臣等作对？难道陛下看不出他将来定会夺走司马家的江山吗！？”

　　司马诠说：“但他可以打败胡人，光复中原。”

　　司马睿咆哮：“倘若司马家失了江山，纵然疆域万里，金瓯无缺，又有何意义！”

　　司马诠摇了摇头，说：“你眼中始终都只有司马家那点利益，根本就看不到北方的尸山血海，听不到数百万生民被胡人屠戮时的惨叫和妇女儿童被投入沸水中烹煮时发出的哀号……这场噩梦已经持续了十几年，好不容易要被终结了，你们却要为了司马家那点私利将这曙光遮住，让全天下继续在这可怕的梦魇中挣扎？朕劝你还是尽快自行了断吧，不然等到老百姓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你想死可没这么容易了，他们能一人一口把你身上的肉咬下来生生吃掉！”

　　司马睿打了个冷战，原本癫狂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他颓然问：“我若自行了断，子嗣能活命否？”

　　司马诠说：“长子不可活，其余子嗣可活。”

　　司马睿一生共有六个儿子，长子司马绍，也就是后来被誉为东晋仅有的半个明君的晋明帝，今年已经二十岁，成年了。次子司马裒，在300年出生，今年已经十九岁，本来按照历史轨迹，这娃在317年跟随祖逖北伐，同年十月病死，也就是说，去年他就应该死掉的，但由于历史改变了，他没有跟着祖逖去打仗，一直呆在宛城，所以现在还活蹦乱跳。

　　三子司马冲，现在才八岁，还是个小萝卜头；四子司马晞，现在才三岁，路都还走不大利索；五子司马焕，去年才刚出生，还是粒粉嫩粉嫩的腰果；六子……算了，这位还是液态，得再过两年才能出生。现在老爸造反，按律应诛三族，只杀长子和次子，其余三子皆能活，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司马睿沉默良久，说：“容臣回家交代后事，可否？”

　　司马诠点了一下头：“可。但最多明天早上，朕要看到你的尸体。”

　　司马睿惨然一笑，缓缓起身，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

　　王敦、王导、贺循、顾荣等人也被押了下去，关入天牢之中。宫人进来快速清洗，很快便将金銮殿上的血迹清洗得干干净净，负伤的官员也被带下去得到了妥善的包扎治疗，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司马诠声音沙哑：“大丞相，大司马，朝堂之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骇人听闻！这帮乱臣贼子怕是还有后手，你们得多多费心，万万不要让他们得逞。”

　　李睿和北宫静拱手行礼：“遵旨！”

　　朝会就这样散了，但事情才刚刚开始。

　　李睿一声令下，大批官兵分头出动，将王府、顾府、贺府、纪府等等二十几位参与政变的大臣的府第围得水泄不通，撞开大门冲进去抓人、抄家。在李睿的指示之下，官兵做得非常彻底，抓人是从八个月到八十岁一个不漏，全部抓走，连只耗子都不留。抄家更是彻底，从珍藏的奇珍异宝、字画典籍到粮食家具，通通搬走，连张纸片都不留。

　　就差没把墙体、柱子上的丹砂都铲下来带走了。

　　事实上，李睿还真有将那些丹砂铲下来的打算。

　　古人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在那些豪华的建筑里刷丹砂，墙子、柱子啥的都弄得红通通的。在传统文化里，朱色代表着高贵，贵族超喜欢这种颜色。尤其是皇宫，丹砂那是刷了又刷，似乎刷得越红，自己就越高贵似的。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这玩意儿的化学名叫硫化汞，都不用介绍了，看这名字就知道这是要命的玩意儿，在涂满丹砂的房子住久了，健康状况会不可避免的受损，这也是一个王朝越往后皇帝寿命越短的重要原因。比如说超喜欢刷丹砂的北宋，太祖活到五十岁，太宗活到五十九岁，真宗、仁宗分别活到五十五、五十四岁，英宗、神宗则只活到三十六和三十八岁，最悲催的是哲宗，这是北宋中后期少有的铁血帝皇，结果只活到二十五岁……

　　怎么一代比一代短命了？

　　除了不爱惜身体，纵情享乐把自己身体给掏空了之外，那涂得到处都是的丹砂也是元凶之一。

　　李睿就坚决不肯往自己住的房子里刷丹砂，哪怕被人嘲笑是土包子也不去碰这玩意儿。

　　那帮家伙一个个都富可敌国，修建的府第一个赛一个的豪华，比司马诠的皇宫还强。现在这些府第都被充公了，李睿打算过段时间便将这些府第拿去拍卖，换点钱给国库回回血。毕竟仗打了这么久，每天都有无数财富哗哗的往外流，只出不进，他也有点慌……

　　这突如其来的大规模抄家立马便在南阳城中引发了巨大的轰动，老百姓鄂然相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官府很快便贴出公告，告诉老百姓今天朝堂上发生过的的一切，以及这帮家伙都干过些什么。老百姓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纷纷发出怒吼：“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得知被抓的大臣几乎全部来自江东之后，他们潮水般涌向琅琊王府，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咒骂声和怒吼声此起彼伏。本来他们对司马睿还挺有好感的，觉得这位王爷是跟大丞相一样的人物，在天崩地裂之际挺身而出，护住一方平安，让江东免受胡人蹂躏，功莫大焉，所以打从他来到宛城之后，大家对他还是挺尊重的。可现在，得知这位王爷在白马寺之战中出卖晋军军事机密，让晋军付出了巨大的伤亡，老百姓一下子就暴怒了，臭鸡蛋烂菜叶雨点般朝着王府砸去，大有用这些臭哄哄的东西把整个琅琊王府给埋了之势！

　　在老百姓的唾骂和怒吼中，司马睿悲叹一声，将杯中毒酒一饮而尽。

　　而他的两个儿子，司马绍和司马裒和他们的母亲荀氏，此时早已倒在血泊中，都是被司马睿用剑刺死的。

　　腹部传来阵阵绞痛，仿佛有人正在用剪刀一寸寸的剪着自己的肠子。司马睿捂着腹部，躺在胡床上，嘴角抽搐着，露出苦涩的笑容。他喃喃说：“这崩裂成碎片的山河很快就要重归一统了啊，可惜……跟我司马家……没关系了……”

　　准确的说不是跟司马家没关系了，而是跟全天下的士族门阀都没啥关系了。

　　朝堂政变、一众江东派系的大臣被抄家入狱的消息传开，全天下都知道朝廷要对江东士族动手了。事实也正如他们所料，在李睿的主持下，被这起案子牵连的人数滚雪球般壮大，一个又一个有着辉煌历史，深谙乱世生存之道，跟胡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家族被抄家、下狱，这里头到底有多少真的参与了谋反，有多少对江东派系这次行动一无所知，估计没有人说得清楚了，当然，也没有人在意，李睿要的就是把他们连根拔起。

　　一时间，荆州、豫州、青州、徐州、兖州、司州等地的监狱人满为患，塞都塞不下了。李睿只能下令将男子关进监狱，女子和儿童另寻地方监视居住……毕竟女人和小孩并没有罪过。他这纯粹就是趁你病要你命，趁着这些地区的士族门阀被战乱折腾了好几年，元气大伤，实力大不如前，直接重拳出击，压根就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江东那边立即就爆发了叛乱，原本势同水火的北方士族和江东本土士族放下了过往的恩怨，纷纷起兵要跟朝廷斗到底，一时间闹出了不小的声势。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他们头一天起兵，北宫静第二天便率领两万大军南下，仅仅七天便出现在长江边，与建邺城隔江相望了。

　　虽说李睿早就说过不服可以造反，但他没说，敢造反的话，我老婆会连骨灰都给你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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