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酒话

　　上六洲所谓的福缘，比起气运更加难以捉摸，气运还可以划分为修行气运、山水气运、宗门或者王朝气运，往往有迹可循，而且还有这着相应的方法去稳固。比如最常见的山水气运，就是靠赦封山神水神。

　　但福缘只针对个人，与修行气运相似，却又不只是修行，还包括日常的吃饭喝水，比如一个普通人偶然得到一枚天生地长的果子，吃后延年益寿，比别人多活了二十年，这也算福缘深厚。

　　江灵说林月的福缘深厚，是根据当时的情形来判断的。她陪林月走到落叶洲之后，便会返回宽阔水，在水神庙修行，在此之前，她没有形成心结，演虚门的余河就不是她的对手，之后在水神庙修行，与其大道之争就会赢了一大半。

　　还有一个原因，是江灵觉得自己能“化险为夷”，是沾林月的光。

　　不过看那演虚门余河的反应，定要找林月讨要说法的，这福缘是深是浅还未可知。

　　不过林月并不在意此事，或者说不在意此事会带来何种后果，孟云说了，多经历些，才是有用的江湖，这荒山野岭自己找上门来的事情，还是在惊朝一剑下可以应付的，正合心意。

　　所以从拦路山贼，到余河出现，他都没有丝毫惧怕之意，只是好奇江灵所说大道之争的弯弯绕绕。在江灵解释完其中含义之后，他就完全丢开了这件事。面对这些“小事”，只从心境来看，他可以说是在扮猪吃老虎了。

　　……

　　夜半时分，林月两人沿着小路到了下一座山头，没有进山，而是在山脚升起篝火。

　　林月开始做起烤肉，有了香料，他动作更加娴熟，挥洒香料时从容自若，看得出来信心十足。

　　他的便宜师姐盘坐在一旁，盯着他的动作，脸色还是如往日一般淡然。等林月烤好了肉，她忽然开口，“可有酒水？”

　　“师姐说什么？”他以为听错了。

　　江灵重复了一句，“可有酒水？我记得你买了些的。”

　　“师姐想喝酒？”他再次确认一遍。

　　江灵点点头，“常听我哥哥说心情好就喝酒庆祝，心情不好也可喝酒解闷，我试过一两次，并不觉得酒能有此功效。”

　　他歪头笑问道：“那师姐今日为何想喝？”

　　江灵瞥了他一眼，“想再试一次。”

　　“好！”他立马从方寸物中取出一张矮桌，又摆上盘子，将烤肉以长剑切碎放置其中，最后取出筷子、酒碗，以及一坛在逸庆城买了估胆酒，放在桌上时，顺手就揭开封坛红布，各自倒了一碗。

　　一番动作麻溜得很，脸上一直都是笑嘻嘻的。

　　便宜师姐想喝酒，这可是稀罕事！

　　菜色简单，只一盘烤肉而已。

　　“师姐，先吃口肉。”他离着篝火两步坐下，没有去那筷子，而是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还是一副淡然模样的江灵转身与其对坐，伸手拿起筷子，夹住一块碎肉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他以一种看稀奇古怪之事的神态，注视着白衣女子的一举一动，“再吃一口。”

　　江灵照做，这次她夹了块大的。

　　“师姐，来！”他单手端起酒碗，偏头说道：“小酌一口。”

　　等到白衣女子喝上一小口后，他也先尝了一口，目光不曾离开对坐之人。

　　“苦涩，难以下口。”江灵微微皱眉说道。

　　“酒不错。”他却是对酒表示了认可，瞥了眼碗中酒水后，他又对江灵开口，“这只是开场，而且下酒菜不光是桌上的菜，还有桌边的酒话。”

　　“酒话？”

　　他早已打好腹稿，再次伸手，“师姐，吃菜，边吃边说。”江灵放下酒碗夹了一口后，他又才说道：“桌边酒话呢，一开始是正事儿，或者客套话，之后就是闲话了，说什么都行，你就是说自己天下第一都可以。”

　　没得江灵问出口，他继续说：“我跟师姐之间就不说客套话了，我们直接从正事儿开始。师姐能否讲讲那余河的事情，什么都可以说，我都听着。”

　　与这位便宜师姐的许多次谈话，他没有注意到只要他说“我都听着”时，江灵就会按照他的意思什么都说。

　　这次也不例外，脸色淡然的白衣女子继续夹着烤肉，“关于余河的种种，我大都是从师父那听来的，哥哥也去打听过，然后说与我听。对他的深层次了解，只停留在其修行路径与我相似，皆是需要在大江大河边修行，其余的便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儿，比如他何时成为凌虚洲排在前十位的道胚，比如他的术法如何契合江水运作等等。”

　　“我猜师姐在那所谓的排名中，比他靠前一些。”林月先是认真地奉承一句，然后又问：“为何需要在大江大河边修行？”

　　问完之后便立即端起酒碗在面前举了举，提醒道：“谈话也是下酒菜。”

　　江灵点点头，伸手端碗，小小的抿了一口，“我的排名确实在他前面。”她想了想，期间酒碗没有放下，“我在上六洲都有着排名，也在前十，不过只是些无趣之人做的无趣事罢了，没什么用处。”

　　林月伸出大拇指，但并没有说话，而是再次举碗。两人各自喝了一口后，江灵开始回答他刚才的问话，“至于为何需在大江大河边修行，一是体质原因，我和那余河皆是天生亲水，二是所修的法决是以调动山水气运为基础，这里说的山水气运，主要水字。”

　　他将左手撑在桌面，一边慢悠悠夹菜，一边追问，“这是什么法决？”

　　江灵瞥了他一眼，他急忙说道：“若是不可说，就不说，我只是随口一问，这便是这道‘下酒菜’的下一阶段了。”

　　说完双手举碗，不待对方端起酒碗，就一口喝完，又自顾自倒酒。

　　“我看这余河顶着一张小白脸，心眼极多，我们下山时，还在那儿装什么高人风范，我实在是看不惯。”他摆出一副轻视脸色，又喝了一大口酒。

　　江灵见到他的此番动作，也学了起来，纤纤双手捧起酒碗，然后一口倒在嘴里，然后皱着眉头吞了下去。

　　林月见状赶紧为其倒酒，顺便也将自己的满上。

　　“倒不是不可说……”白衣女子的脸颊不知在何时红了起来，笔直坐定的身子在轻微摇晃，“是不好说，绕来绕去一大堆……”

　　他挥了挥手，爽朗一笑，“不好说，也不说了，说些好说的。”

　　女子注视着他的眼睛，笑了出来，露出几颗洁白牙齿，那束在脑后的长发散落一两丝在脸颊，白里红透的肌肤如晨中朝霞。她轻声开口问道：“师弟为何有看不惯这番言语，不像你的性子。”

　　正在低头端碗的林月稍微一愣，反应过来是接着自己刚才的话呢，看来便宜师姐还有三五碗的酒量。

　　抬眼看见女子的笑容后，再次愣住，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如此笑过，昙花一现，极尽绚烂，此时的微风浮动，似乎都是在为眼前女子增添灵动与韵味。

　　他在方才所想的三五酒量之上，默默减了一碗。

　　“师姐真是漂亮。”他不禁夸赞了一句。

　　江灵的眼神一顿，笑容依旧，“是吗？”随即又问：“师弟，这是下酒菜的再下一个阶段？”

　　还在点头的林月，偏头疑惑地看向她，不知其所言含义，不过很快他就微张嘴巴，一副想明白了的表情。

　　“师姐好悟性，这正是再下一个阶段，你得再喝一碗才能跟上我。”

　　江灵眉弯如月，双眼似溪中月牙，说了个好字，双手端起酒碗，痛快地一碗直接下肚。

　　林月笑着倒酒，一边说道：“我的性子师姐应是了解得差不多了，不存在说假话，偶尔碰见不能说的，都会说出一半真话，另一半也是真话，只不过是其他事情的真话。”

　　白衣女子睁大眼睛，抿着嘴唇缓缓点头，“师弟说话讲究，我要学着些。”

　　他笑出了声，连忙摆手，“没必要没必要，我这是逼不得已，我还羡慕师姐直来直去，该学的是我。”

　　江灵听后轻轻瞥了瞥嘴，“也是，我也觉得直来直去挺好，要么就不说，要么就说紧要的事。”

　　其身子比方才摇晃的弧度大了些，时不时又在纠正，维持腰身挺直，不过越是控制，身体摇晃得越厉害。

　　“师姐通透，一般人学不来。”他歪着身子单手高高举起酒碗，“来，我敬师姐一碗。”

　　江灵还是点了点头，也学着他用中指扣住碗口，单手端酒，直接送到了嘴边。

　　喝完之后，她嘿嘿笑了一声，“不愧是我。”

　　林月听着她宛如孩童一般的傻笑声，也跟着笑了出来。

　　“不说天下第一，嗯……自然还是比不过那些大修士的……”她自己提起酒坛子，摇摇晃晃地倒在自己碗中，一边笑着说道：“但在同一境界中，甚至是再高一个境界的，我都没放在眼里。”

　　林月前倾身子将大拇指比在她的眼前，“师姐好气魄，我辈修士，何必看得起别人？”

　　“这话好说，也好听。”江灵表示认同。

　　清风明月下，一点火光摇曳，两人的酒话越说越多，越说越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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