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衍一阵
虚境与虚境也有差距，有时比实境与虚境之间的差距更大，比如封峋观的王离，他也是虚境，可在看见巨蟒大妖时，生不起半点斗法之心，自知没有与其一战之力。
而像郑言一这类，能对高出一个境界的大妖出上几剑的，九洲没有几个。
曾经有人提出把这些人的境界重新划分，因为他们的战力，显然超出了寻常虚境一大截，但最后几个大家都没有同意，说是战力再高，也还在虚境，并无理论上的突破。后来，就习惯性地称呼这些人，为山顶之人，再高些的，就叫山巅之人。
但这山巅与山腰相差了多少，王离在今日有了具体的概念，他心想是郑言一是虚境的话，自己最多算个实境……
山脊之上，此时在阴阳家阵法后聚集的习武之人中，九洲山顶之人就来了一大半。
其中逍遥家有余仲，以及一位年纪很老的大长老；佛家有广言和尚，尽空法师，还有位看着十分年轻的高大和尚；和家来的人多些，除去封峋观观主长孙南，有阴阳一支掌教李阳，两位长老，还有徐近秋也是来了；读书人一脉来了问道书院剑道殿殿主李齐，以及林月的大师兄陆子敬。
还有几十位寻常虚境，多是九洲各门各派的掌教、宗主。
在很久之前，和家就对各家发出过警告和提议，以应对深渊断桥对面的精怪，从今日到场的人来看，响应者有大半。
此地聚集了五六十位虚境，没有过多寒暄，随意见礼之后，围绕着和家掌教李阳站定。
愁云惨淡，天色无光，压抑异常。
陆子敬满脸阴沉，抱着自家先生，率先开口，“诸位前辈、道友，我先送先生到扶月山，随后再来。”
在场的人对此毫无异议，第一个到场出剑的是郑言一，以大半条命的代价，为九洲试了试水，对这位读书人的行为，都是抱有尊敬态度。
众人行了一礼，脸色都是郑重。
陆子敬对李齐点了点头，也不作等待，从乾坤袋中拿出小轻舟，将郑言一轻放在里面，朝西边飞去。
为何要将自家先生送到扶月山？，一是扶月山相对更近一些，他想要赶紧返回出剑；二是扶月山有位结境，不说战力如何，对郑言一的伤势或许有更多办法。
陆子敬走后，一身青黑衣袍的和家掌教李阳，立着过分清瘦的身体，开门见山说道：“诸位，已经出现的虚境大妖，有二十余头了，还有一头青狮，我也看不穿境界，但未超过虚境。之前打伤郑院长的那头大妖，是在虚境之上，诸位也看到了，郑院长都只出了三剑，之后若是还有虚境之上的，不要逞能，让修为高的上，至少三对一。”
他环视一周后，继续讲道：“变异精怪的情况，虚境之下，战力强于九洲的精怪，虚境的，有强有弱，在场的五位寻常虚境与一位修为高的搭伙，组成一队，每个队伍相隔五十里，在衍一阵后施法杀敌，相互驰援，可有问题？”
众人点头，各自组队。
阴阳家的衍一阵，是一条宽有十里，长有两百余里的弧线，上千柄飞剑悬停在百丈高度，看起来颇为壮观。阵中有杀招，有阻敌浓雾，实境以下在其中分不清东南西北，虚境的，才有机会冲杀出来。此阵来源于最早的和家，后阴阳家单独立了宗门之后，做了改进。布阵需要耗费大量天材地宝，阴阳家掏空家底，又从各家借了许多，才布阵完成。
其中的天材地宝，有几样十分金贵，比如位于大阵两侧，以及阵中央的三根石柱，和家出的，据说是六合洲支撑气运的神柱，移走时整个六合洲都有地龙翻身，像是要沉海一般，可谓是下足了血本。
再比如逍遥家出了一颗天降神石，蕴含海量灵气，整个阵法的灵气就是由此而来。其他的什么深海大凶兽尸骸、千柄飞剑都是阴阳家自己出一部分，各家再补一部分。
衍一阵布在众人所在山脊之下，从北往南看，是一面极为浓厚的雾墙，拦住变异精怪南下的路径；从南往北看，视线则不被阻挡，清晰异常，阵中森林的枝丫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阴阳家的两师徒分别坐镇在大阵两端，他们能清楚地感知到阵中的细微变化，每人身边悬停两枚传讯飞剑，阵法一有什么异样，便会传讯与坐镇中央的李阳，再由李阳作出决断，传音给其他人。这种分工，在之前和家的提议中就写清楚了。
三人各自在一根石柱上坐定，犹如其上的石雕。
其余人也自己选定了位置，六人一组，在山脊半空释放术法。
满头白发的李阳，其消瘦脸庞上面色肃穆，在石柱上探查，大阵中已有上千只变异精怪，吼叫声此起彼伏，但轻易脱不了困。他的注意力在那二十余头虚境，以及青狮身上。
那头青狮林月认得，是那杀死大熊的半步结境。
青狮在阵外站定，并没有像其他精怪一样，一头扎进浓雾之中，它似乎在观察其中玄妙。
不一会儿，它一步跃起，超过了雾墙的百丈高度，三四十丈长的身躯停在了半空，猩红眼睛眯起，众人投去目光，都感受到了其气势。
它缓缓踏空而行，似在试探半空有无阵法效果。
李阳眼睛微眯，立马结印在前，二指并剑朝天一指，调出一柄大阵之上所停的阵法飞剑，其泛出青光，瞬间变作十数丈长。
李阳口念一声去字，右手斩落，飞剑拖着长长尾焰，极速而去。
青狮察觉到了飞剑，急忙闪躲，可飞剑似乎长了眼睛，在半空划着弧线，剑尖始终对向它。
转瞬之间，飞剑从青狮腹部穿透而过，留下一个桶粗洞口，鲜血涌出。
飞剑在飞出一段距离后，“嘭”的一声，爆裂开来，碎片四溅，地上有几头倒霉的变异精怪，被碎片击中，丢了性命。
这阵法飞剑，用一柄少一柄。
青狮痛叫一声，吼声震天，下方雾墙都闪动几下。
它后退数百丈，低声嘶吼，身体泛起青光，光芒越来越强，似在积攒一个杀招。
李阳目光如炬，再次调用了一柄飞剑，如法炮制。
阵法飞剑极速刺去，在空中的青狮不躲不闪，身体四周光芒越发耀眼，犹如一颗小太阳一般。
在飞剑就要再次刺来之际，青色光芒瞬间汇集在其口中，爆射而出。
石柱上的李阳顿时睁大了眼睛，急忙结印，双手化了一个充盈着灵气的大圆，口念一声：“绝阴！”向前推去。
阵法飞剑在这柱青光中僵持片刻之后，竟然直接散成了粉末。
青光术法直直向前，刹那间就撞在李阳身前的圆上，发出震天声响，相持之下，发出耀眼光亮，惹得众人侧目，眼中尽是惊惧。
这还是虚境？！
李阳憋住一口气，右手再次结印，在胸前以二指写出一个“破”字，然后手指一点，泛着青蓝幽光的“破”字凝聚成一个红球，变了颜色，其只有一掌大小，却暴烈异常，似有雷火游动。
此招消耗掉李阳全部灵气，威力比起长孙南之前偷袭巨蟒的那招更甚。
“破！”
只见李阳变指剑为掌，轻轻推出。看起来风轻云淡，可其中力道，可移巨石。
破字诀一路逆光而去，速度极快，快到青狮发觉时，已在它眼前了。
“嘭！”
只听一声炸裂，青光消失，数百丈外的青狮，没了头颅，血肉喷涌，悬停片刻，直直向下坠去。
其尸体掉落在地，也砸死几只变异精怪。尸体中慢慢散出大量红雾，最后消散在林中。
众人惊讶，这便是和家掌教的实力？只有几位年纪老的，不感到意外，还点了点头。其中有尽空法师，逍遥家的大长老。
此时，阵法中同时传来数十声吼叫，那二十来头虚境大妖竟然向后退去，停留在数百丈外不再冲击阵法。
李阳吐出一口绵长气息，开始入定，吸收灵气。
释放施法的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只对付虚境以下的，轻松许多。
双方以衍一阵为界限，暂时僵持。
……
林月的师叔李齐，是读书人一脉除去郑言一以外，唯一能算在山巅的剑修。此时他隔空御剑杀敌，其名为齐物的长剑看起来轻松写意，但其脸色却不是太好，整张方脸都垮着，立在半空奋力杀伤变异精怪，每头必补刀，确保死透。
与其搭伙成一组的五人中，只有一位是读书人，是那刚刚造访扶月山的掌院，陈欢。其他几人是各自宗门的宗主，战力稀松平常。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未曾退出阵法的变异精怪被清除干净，众人都是落在山顶歇息，调息入定，恢复灵气。
阵法雾墙都有些泛红了，一是血色，二是红印。
李齐收回长剑，将其立在身旁，站定不动，盯着深渊断桥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欢也没有盘坐，而是走近搭话，他行了一礼，“李殿主。”
李齐并未看他，只是嗯了一声。
他是跟随郑言一而来，而陈欢是受四位掌教之命，两人来时并未同路。
陈欢并不在意他的作态，同他一起站定，再次开口，“此番战事，可能会持续很久，四位掌教也会出手……再有超过虚境大妖的时候。”
李齐终于瞥了他一眼，眼中有意外之色，不过也还是“嗯”了一声。他以为那几位会在问道书院守着。
“再有两头，恐怕我们都得死……”陈欢又说道，脸色有些感慨。
“不过一死而已。”李奇沉声回答。
看起来年纪还比他大些的陈欢，伸手捋了一下半圈短须，“若是守不住，最先面临精怪的宗门，恐怕是林师弟的扶月山。”
这句话终于让李齐叹出一口气，这他如何不知。他还是想不明白自家师兄，明明知道对面的精怪，会有杀过来的那天，还是极力支持林月在扶月山设立书院。当时曾和他讨论过，郑言一只说不必担忧。
陈欢忽然换了话题，“与林师弟见面谈过一次话，只是心性未定，其他的，还好。”
李齐皱眉，“讲这些是何意思？”
“或许林师弟也会跟着子敬一起来。”陈欢回道。
李齐低头想了想，林月见到自家先生的模样，还真有这个可能。他拿出一枚传讯飞剑，写了几行小字，大手一挥，飞剑化作流光而去。
他给陆子敬传讯，以照顾郑言一为理由，留下他。
林月如今的境界，来了没什么用处不说，还有性命之危。
李齐又瞥了一眼身旁的陈欢，心想道掌教弟子就是弯弯绕绕太多了，说一件事绕个大圈，在这一点上，甚是讨厌。
……
阵法中央处，长孙南出现在石柱上，躬身行礼，“掌教。”
李阳轻声应了一声，并未睁开眼睛。
“那些红色雾气，掌教可能确定了？”长孙南像个老气横秋的少年，挺身立在石柱上，一脸愁容。
李阳缓缓开口，“与我探究的相同，却是与九洲的任何一物都不同，应是‘阴’了。”
“是否能直接吸收修行？”他又问道。
“我正在试验，暂时没有发现。”
长孙南略有诧异，随即又恢复愁容，“方才的巨蟒，被我伤了要害，还能以极快的速度逃离，不简单啊……”
李阳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不必担心，张掌教还有后手。”
长孙南很是惊讶，眼前这位自己亲自对付了一头差了一境的，对其实力应是有着估量，就这样还有后手？
“是何后手？”
李阳并未直接说出口，而是传音说了两个字，“合道。”
长孙南表情依旧是惊讶，同样传音再次问道：“难道已经有了方法？”
“不可说。”李阳回道。
长孙南此时心中有许多猜测，但都不敢确定，见对方又不想多说了，只得强行按下自己的疑惑与猜测。等着看吧……他暗自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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