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崖前有路
山巅露台，送走林月之后，景中山的两位“一把手”相对而坐，景中真人云宁缓缓睁眼，山神袁修平立马笑问道：“如何？”
老者露出古怪脸色，“这小子真是奇怪，心境奇怪，修为奇怪，性子也奇怪，还什么都不知道。”
袁修平一副看戏的表情，“要不要收为关门弟子？你那些弟子都太过规矩了，守着你那些屁话当作箴言，这小子不一样啊，说不定能走得更远。”
老者显然习惯对方的言辞，只是对其建议做出反驳，“怎么个不一样法？你先要说出个所以然来。”
单手撑着脑袋的山神，娓娓说道：“你看啊，在你画卷中显现出的是平原，没见过吧？那平原还是那张画卷的极限，说不定他的心境真正显露时，还要大上许多。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小子心境是所有人都没有的样式。”
“然后呢？”
“还要什么然后？这不是很值得探究探究？”
云宁嘁了一声，“废话一大篇，说白了，你也不知道。”
袁修平起身挥了挥他的宽大手掌，“不信就算了，反正也不是我要收弟子。”他走到边缘看向山下那片平原，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说道：“哦……我知道你那些弟子是怎么回事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当师父的都如此谨慎，怪不得弟子规规矩矩，还想着推陈出新，做梦去吧。”
此话让老者愣住，迟迟没有说话反驳。
……
翌日一早，林月在木床醒来，轻手轻脚起身，生怕木床会塌。
几件衣服在杂草上被蹬得乱七八糟，他随手拿了一件穿上，走到院中打水洗脸。
木屋中的床就只有床，他也没去纠结，直接将院中的杂草铺上一层，将就睡了，准备今日再去问询师门物资。
他的随遇而安在到了上六洲之后，表现的更为明显，其心境小天地支撑着他对物外的态度——包容的态度。
在他现在的认知中，只要不危及性命，或是与修行无关，就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或者将就。这让他的散乱心思，有着足够的精力保证。这中状态可以说成是“无争”，对于上六洲的修士来说，无争错误的，修行本是与天地争利，何来无争？
除非你是飞升境，无争就意味着你难以登山，机缘再深也接不住。
饮了口水之后，他提剑踏出院门，准备按昨日小路绕着山腰走一圈，迈出几步后余光瞥见院门右侧还藏着一条小径。
“都是绕圈，不如先走新路。”
调转身形闯入杂草丛生之中，一边伸手撩开挡路树枝，一边踩实脚下，蜿蜒数里，突然断了去路，视线中现出连片断崖，远山景色尽收眼底。
今日天气有些阴沉，在开阔崖前也让人感到颇为压抑。
“还是个观景的好地方。”
他盘坐下来，以吸收灵气来对抗饿得不行的肚子。
其新开辟肌肤气府的灵气，在与“看门人”袁修平一战后，还没来得及补充。此时在这崖前盘坐吸收，速度竟然比之前快上几分。
不过半个时辰，气府灵气补足，他睁开眼，便分出许多心思。
“还是饿啊，不过好了些……”
“此地灵气充盈，或是有着什么特殊术法聚拢灵气。”
“内门弟子的住处不知集中在何处？”
“……”
他将闪过脑海的念头都想了一遍，耗费半个时辰。
“不如去心丹内推演之后的修行之法。”
他再次闭上眼睛，之前在溪边两个多月的练习，还是发挥着作用，只要把心一横，还是能集中心思。
……
心丹小天地内，林月的意识化身在一处山崖盘坐，这具意识化身有着九境修为，但他主动封了这身修为，以之前开辟的肌肤气府为基础继续推演。
他全身泛着微弱白光，这是气府灵气充盈的表现，他要继续吸收，看看灵气会朝哪个方向行进，还是要重新开辟一座新气府。
肌肤气府拒绝再收入灵气，一开始，多余的灵气游离在其身体周围一寸，他又再次吸收，如此反复。
他身体周围的灵气越积越多，泛出的光芒都有些耀眼。
“继续……”
强行吸收灵气带来撕裂肌肤般疼痛，他没去在意。
心丹小天地此时风起云涌，并不太平。这是他自身的反应。
如此持续数个时辰，他头顶的云层越积越厚，天地一片昏暗。
“轰……”
竟然有雷声隐隐作响，他没去在意。
电蛇游走，天地闪烁银光，他也没有在意。
心丹小天地酝酿着一场暴风雨，他能感受到的疼痛也越来剧烈。
他一动不动，甚至都没有皱眉，犹如一座石像。
“轰……轰……”
雷声越来越响，在这只有山川、河流、草木的天地间久久回荡。
“轰！”一声炸雷过后，一道银蛇闪击一座高山，似要撕扯开天幕，又似要钻入深不见底的地下深处。
乌云中还在酝酿。
林月身体周围聚起的灵气，已经将他完全包裹，发出耀眼光芒。
忽然间，这些灵气像是被什么压住，一下子塌陷，全部朝他身体涌去。
“成了！”
灵气依旧是去往他的气府，他能感受到、并且能看见灵气向着身体内部渗透，然后依附在血肉骨骼之中。
心丹小天地也现出曙光，层云散去，不过几个呼吸，天地一片清朗。
“与之前一样，整个身体都能储存灵气！”
他一鼓作气，将环绕的灵气一股脑全部吸收，但身体却是像个无底洞一般，来多少就留下多少。
一刻不停，他又枯坐了数日，身体却还在吸收灵气。
他突然明悟，睁开了眼睛，露出一抹笑意。
“我是小天地的道意，虽然把意识化作了身体，但依旧是道意，之前模仿心丹外的那具肉身，则还有着限制，现在身体通透，会吸收完整个小天地的灵气……”
再次微微一笑，他口中默念一声“散去”，这几日吸收的灵气全部爆发而出，归还天地。
“既然还有路可走，那就继续！”
他打定主意，消失在小天地的山崖前。
……
他在景中山连片的断崖上睁开眼睛，抬眼眺望，天色依然昏沉。
“虽说到了第三境之后，可以枯坐数日，但还是要找些食物，做好长期准备，说不定会像上次一样，开辟气府用了两个多月……”
想到此处，他站起身来，负手再次看了眼风景，正欲离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你在这里做甚？”
他转身看去，是位飘然如仙的年轻女子，她秀目流转，眸色深沉，像一泓秋水，粼粼波光藏有暗涌。
“我是新来的内门弟子林月，在这儿看风景。”他学着以往在下三洲和家的手势，微微躬身行礼。本想叫声师姐，又怕对方是位长辈，索性先自报家门。
那女子一身白色广袖流仙裙，年纪看着不大，样貌冷艳，见他行李，也正二八经地回礼，“江灵，既然是内门弟子，称呼一声师姐即可。”
“见过师姐。”他再次行礼。
白裙女子脸上有些疑惑之色，语气甚是冷清，“我观你入定如枯木，又不吸收灵气，不像是在看景。”
他微微抬头仰望着女子，微笑说道：“一开始是在吸收灵气的，后面入定了，就什么也没做了，醒来后，就只是看景。”
名叫江灵的白裙女子轻轻点头，依旧冷清，“你这气府是怎么回事？”随即又自问自答，“是因为肉身太烂，不能开辟气府，才用肌肤作为气府……另辟蹊径……”
她又问：“接下来会如何？”
“下一座气府？”林月问道。
女子点了点头。
“只能有这一座气府了，接下来会将气府增大，直至囊括全身。”他不知道这景中山的师门气氛是什么样的，有意多说点真话，试探试探。
白裙女子听后眉头深皱，“没听说过，只有一座气府，难道一辈子都在第三境？”她又是自问自答，“也说不定，你本不能修行，却让你开辟出了一座新气府，或许还有路可走。”
林月维持脸上笑意，心中给这位的性子，大致概括一番：喜欢沉浸在自己心思里的聪明人。
“借师姐吉言。”他称谢一声，顺便想问问师门物资发放的问题。
“师姐，我入景中山才一日，被一位师兄安排在一间偏僻屋子，没能碰见其他师兄师姐，还不知道在哪儿领取师门物资呢？”
“安排你住处的，可是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女子皱眉问道。
“正是。”
江灵冷哼一声，“章明这家伙依旧如此，我对你的修行进展很感兴趣，你且回去，我给多送些东西来，以后有什么需要都交于我，你只管修行便是。”
林月欣喜称谢，“那就多谢师姐了。”
“嗯，你先回去吧。”江灵沉着脸回答一声，之后便转身看景。
“师姐，告辞。”
他再次行礼，迈步返回，心中感慨这景中山师门弟子还是好说话的，随便碰上一位，都能做到如此地步……就是不知道那尖嘴猴腮的倒霉玩意儿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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