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黄沙之下

　　沙漠冷冽的夜被日光所驱散，接下来几个小时之内，这片荒芜的沙海就将成为灼热的炼狱。

　　一支军队如孤舟在沙海中缓缓前进着。仿佛随时都会倾覆。

　　这是远征军深入埃诺奥克的第三天。而事情的严峻程度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黄沙是流动的迷宫，数百年前探险家们测绘出的地图，对于卡尔的行军来说几乎没有任何帮助。口干舌燥的他再次将求助的目光转向夏弥娜。

　　“死了这条心吧，我已经和你说过不止一次了。”海精灵同样被这灼热的阳光晒得有些烦躁，“呼云唤雾，本质上也不过是搬弄水汽，而这附近千百里内恐怕连个水坑都没有，你指望我凭空给你制造出一场暴雨吗？”

　　当然，最受折磨的还是芙兰莎。半血裔的皮肤极其容易被阳光灼伤，她不得不躲在莉莉安罗织的秘法蓝纱中躲藏才能稍稍喘几口气。也是这一趟来，两个女人难得的妥协。

　　“如果天黑之前还不能发现任何绿洲文明的话，我们或许应该换个办法了。这样的行军是在自寻死路。”米利安将圆盾举过头顶，倍感煎熬地摘掉头盔，“我们只知道他们应该隐蔽在一个矮人的地下遗迹中，却连具体的方位都没有。”

　　“不，线索倒还是有的。”卡尔吞了一口唾沫，艰难地回答道，“那座名叫荒芜堡的堡垒应该在埃诺奥克沙漠的南侧。龙巫教能从两路同时进攻剑湾，那么想必这座堡垒不会离青翠之地太远。”

　　“这只是理论上的可能而已。如果仅从你在黄铜堡中获得的少量信息就下达定论的话，我们不应该三天了，连一个遗迹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卡尔此时选择了沉默。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哪怕是二人精挑细选的精英小队，此刻众人也已是怨声载道。尽管有高环法师的存在总不至于渴死饿死在黄沙中，但高温暴晒下的行军对人的意志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再搜索一天。如果明天日出之前还没有结果，我们就先撤出沙漠，另寻手段。”他最终拍板，“你的地图上不是写了吗，在前面十几里，有一片古老绿洲，我们可以去看看。”

　　当然，埃诺奥克沙漠在原初时代远不是如今那么无情。

　　这里曾经属于辉煌无比的魔法帝国奈瑟瑞尔。当时，埃诺奥克还只是一片不起眼的沙地，但据说，当时奈瑟瑞尔的疯狂法师们曾将生物融合魔法制造出了一种诡异的生物——魔葵，这种既非植物又非动物的生命形式在几年之中疯狂繁衍，几乎摧毁了埃诺奥克附近的所有文明，包括植物在内，无一幸免。也使得大沙漠逐渐形成，并吞噬了周围无数声威显赫的国度，当然，也包括荒芜堡曾经的矮人主人。

　　如果说这里对冒险者还有什么吸引力的话，应该就是那些古老的奈瑟遗迹中留存下来的神秘魔法造物或古籍了。在那个魔网还没有法则限制的情况下，如果能寻找到真正的升魔秘术，恐怕能改变整个剑湾的格局。

　　“等等……”

　　数个小时的漫长跋涉之后，视线已经模糊的卡尔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细软的沙子中似乎踩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当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脚下正踩着一块奇怪的立方石板，那晦涩的语言他从未见过，只能转手递给夏弥娜与艾莎看看。

　　艾莎粗看之下也是一头雾水，倒是夏弥娜很快肯定地说道：“这应该是记录了奈瑟帝国某个秘密的石板，不过这东西在埃诺奥克沙漠中到处都是，放在你们人类的城市中贩卖碰到不识货的或许能多赚点儿金币？”

　　“你能看得懂上面写的什么吗？”或许是旅途穷极无聊，卡尔顺嘴问了这个问题。

　　“奈瑟瑞尔的最初纪年，比我们如今所使用的谷地历已经古老了五千年岁月了。”夏弥娜皱着眉一个一个辨认着这些复杂地如同超魔法符印般的文字，“恩……不过这块石板应该就只是奈瑟瑞尔帝国灭亡前后留下的遗产。上面的文字已经和原初的通用语有几分相似了。”

　　卡尔倒也没想到这上古帝国的遗产真有人可以解读，但还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夏弥娜一步步做着分析。

　　“这……似乎是某个老迈的法师留下的类似手札的东西……并没有记录什么有价值的魔法公式。很多文字都已经风化了……不过，似乎整个石板都在频繁地提到一个地名……”

　　“恩？”卡尔惊喜地凑到夏弥娜跟前，“哪儿，在我们的什么方向？”

　　夏弥娜对着石板端详了许久，随后才满脸怪异地抬起头看着无垠的沙漠：“阴魂城……”

　　“阴魂城？”

　　这个名字无论是通用语还是古奈瑟语，都相当不吉利。不过根据这块石板所处的年代来看，应该是某个奈瑟瑞尔浮空城的名字。

　　“啊，最后一句话是完整的。”夏弥娜惊喜地诵读道：“在万灵沉寂之年，阴魂城将从死亡的彼端归来，见证奈瑟瑞尔的伟大重生……”

　　“万灵沉寂之年？”卡尔疑惑地看向艾莎。

　　“谷地历1372年，因为传奇精灵吟游诗人凯兰茉·月烁的死亡，人们认为这一年任何歌声都无法表达这份悲痛，于是由此命名。”艾莎解释道，“但奇怪的是，谷地历每一年的别称只会在年终被决定，这条箴言难道是某人所立下的预言吗？”

　　夏弥娜也是费解道：“所有浮空城，不都在当年的劫难中被摧毁了吗……而且距离这条预言已经过去了百年有余，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座城市。”

　　“或许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

　　走在几人前面的米利安忽然也停下了脚步，随后与卡尔刚才如出一辙地弯下腰。

　　而他踩到的，就不是一块巴掌大的小小刻录板了。

　　在希雅费尽全力用悬浮术托举起这块如同攻城车大小的方尖碑后，一座曾被误以为早已失落的古老城市的秘密，终于展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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