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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 妖孽化身


  血,滴落在地板上,点点如花。

  妖气,消散到空气中,丝丝如烟。

  王文聪,重新坐到另一张沙发椅上,身体重重的靠着椅背,头颅却低垂着,脸又一次藏在阴影里。

  “有酒吗?给我来一杯吧。”他说,声音不再沙哑,除了疲惫和些许的怅然,仿佛那个年轻有为,正值意气风发的大律师又回来了。

  林炎走进吧台里面,伸手到储物架子上拿下来一瓶威士忌,拧开倒了两杯,拿着走到王文聪面前,递了一杯过去,然后在王文聪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下。

  王文聪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喊了一声痛快,然后将杯子重重的放在面前的小圆桌面上,依然低着头,笑道:“还是这种感觉熟悉,当普通人其实也挺好的,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可以一一感受,之前觉得不食人间烟火是很高大上,现在想想,其实也挺无趣的,除了血腥味,其他味道一概感觉不到,吃什么都像是嚼蜡一样。”

  林炎没有说话,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静静地听着王文聪说话,心里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拥堵。

  “以前我一直不相信世上有妖魔鬼怪存在,也不相信人的力量能够超过科技武器,直到接触你,直到看见了红砖厂那一幕幕恐怖的画面,我的内心,或者应该说是世界观吧,才开始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猛烈地一次崩塌。”

  王文聪就这么倚靠坐在沙发椅上,自言自语,“那时候,我有一种感觉,就像是哥伦布看到新大陆的第一眼时的心情,激动、兴奋,充满好奇,想去近距离接触、探索那个未知的新世界。”

  林炎站起来,走到吧台拿来拿瓶威士忌,整瓶放在王文聪面前,然后一言不发地坐下。

  王文聪头也不抬,伸手抓过酒瓶,狠狠地灌了几大口。

  可惜啊,酒不落肚。

  在他的胸膛上,有一个巴掌大的窟窿,被他喝下去的酒都从这个窟窿里洒了出来,流到沙发椅上。

  “后来,我终于逮着里机会,在慈云饭馆,你废了李洋,把他当成垃圾一样,可是我却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那是我通向之前所向往的那个新世界的希望,于是,我偷偷把他救了下来,从他口中问出了南山中可能隐藏的天大秘密。也许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吧,我花了好大的力气,竟然真的找到了一座宝藏……当我付出一切,获得了力量的时候……”

  “才发现,你把自己的灵魂都卖了,是吧?”林炎忽然开口,声音中充满了怜悯和轻夷。

  “是的,我亲手把自己卖给了妖魔。”王文聪轻笑着,又狠狠地灌了几大口酒,然后说:“但是我并没有后悔,那种强大的力量,就算是我再平庸地活上几辈子,也不会体会得到。古人不是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么,我想我……”

  “你不配!”林炎出声打断,声音冷漠轻蔑。

  “配不配,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王文聪笑了笑,一点也不恼怒林炎的冷嘲热讽和抨击。

  “何臻荣在哪?”林炎放下手里的酒杯,沉声问。

  “你如果要一个人去对付他,我劝你别去。”王文聪摇摇头,说道:“他的力量,远在我和何啸风之上,我不想你死在他手里。”

  “我是不是要感激你还当我是朋友。”林炎冷哼,透着浓浓的鄙夷。

  王文聪突然安静下来,抬头看向林炎,露出那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疑声道:“你认为我是故意要帮何臻荣的?”

  林炎冷冷地道:“难道不是么?对于妖道,我比你更了解,你是主动吞食了妖物的精血,又不是被妖物控制,怎么会失去神志,你完全有自主意识,为什么还要跟何臻荣助纣为虐……”

  “你错了!”王文聪摇头,声音里的疲惫越来越浓,“不是我要助纣为虐,而是我被何臻荣控制住,何啸风也一样,你以为他想杀光所有何家人?他的仇人是你,他始终都只是想杀你一个而已,我跟他都是迫不得已的。”

  林炎闻言,皱起眉头,沉声问:“你们在南山,到底干了什么?”

  王文聪摇摇头,说道:“那些也已经不重要,我只能告诉你,现在的何臻荣,是一具妖孽化身,真正的何臻荣,已经死了,只不过何臻荣跟那尊妖孽似乎有一个秘密协议,在大仇得报之前,会保留他的神志魂魄,所以,确切地讲,何臻荣就是一只大妖,我和何啸风的力量,全都来自于他。”

  妖孽化身?

  林炎愣了愣,恍然过来。

  所谓的妖孽化身,其实就是何臻荣被夺舍了,身体里藏着一只妖物的元神,这就怪不得王文聪和何啸风不得不乖乖听命了。

  此时他很好奇,夺舍何臻荣的到底是南岭五妖山传说中的那一尊妖物。

  还有,当初被游方道士灭掉的那五尊妖物,以及五妖山的道统,还有多少遗留下来。

  他直视着王文聪,神色复杂。

  原本坐在他面前的应该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华夏律师界最耀眼的新贵,却因为一时糊涂,一步错,步步错,最终万劫不复。

  “你是在内疚错怪我了吗?”王文聪笑起来,本就面目全非的样子更加狰狞可怖。

  林炎轻叹,王文聪化妖太深,已经凝出妖形,如今被他打散形神,除非他恢复巅峰修为,以大神通为王文聪逆天续命,才能有一线生机,现在,他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他心里生出悲怆,脸上有凄然之色。

  “对不起。”他轻声道。

  王文聪摇头,洒然笑道:“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今天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你也不用为我感到伤心,在南山的时候,我就想到会有今天,甚至想到是你动的手,能在你手里结束这一切,其实我是感到庆幸的。”

  林炎的神色黯然下来,道:“我能为你做什么?”

  王文聪想了想,道:“如果可以,在适当时候出手帮助我的家人吧,我亏欠家人太多,尤其是我哥王廷恩,他从小认死理,容易吃亏,听说他这两年常跟一些神秘人来往,你如果见到他有危难,麻烦帮他一把,就这么多了。对了,何臻荣在你来这里之前,去你家了,说是要抓你家养的那只灵宠,弘一法师几个在西关何氏宗祠,他们没有生命危险。”

  林炎点点头,忽然想起在摩耶港口见到的那个跟王文聪很像的身影,估计那个人就是王廷恩了。

  至于灵宠,应该是指大白,上次何臻荣的人去抓林笑笑,被大白暴走干掉,何臻荣因此知道大白也不奇怪。

  此时,王文聪的气息越来越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林炎,你还会把我当朋友吗?”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酒瓶里的酒猛灌进喉咙里,然后对着林炎笑问道。

  林炎没来得及开口,就发现王文聪眼里的光彩彻底消逝。

  话未出口,人已逝去。

  他伸手过去,从王文聪手里拿过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口,看着王文聪的尸体,轻声道:“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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