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并非禽兽
第440章 并非禽兽
重生以来,冯蕴赚了许多钱,生活用度也算讲究,可她并不是那种“今日做衣裳,明日打首饰”的人,爱享受,但不铺张浪费,一切以舒服为宜。
因此村里人看到最多的,还是她人静衣素的模样,少有华装艳服在身……
长史服并不繁复昂贵,却有一种天然的华丽和气质,是官服本身带来的。
它象征着威仪,是品秩、身份、地位的体现,穿在冯蕴的身上,美得令人窒息,也迅速地唤起阶级意识……
便是极尽溢美之词,也难描半分她此番情态。
美丽的头颅千千万……
冯十二娘,却是个中翘楚啊。
在二人的呼吸里流转。
冯蕴轻笑一下,“也是少年心性,等再长大些,就好了。”
他先去了一趟安渡的敖府,这才打马回长门,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一番村宴后的热闹景象,却意外地发现冯蕴身着官服坐在房里,默默出神。
“我穿出来就是让大家看个热闹。衣裳一脱,我还是冯十二娘,你们往后该怎么叫我,还怎么叫我,听到了吗?”
冯蕴看着他眉眼里的疲惫。
她也想起来,那天二人说起当年那场晋齐之战时,裴獗说过的狠话。
没有那一身坚硬的甲胄,男人英挺的身形在木案前显得俊朗无匹,格外出众。
“冯娘子还是冯娘子……”
“这模样,甚美。”
“这是做什么?”
“大王稍候,容我换身衣裳再来说话。”
冯蕴扬了扬眉,放松一些,与他随口闲聊。
但在这事上,冯蕴没有做错什么,在他面前从来坦荡,
<div class="contentadv"> 因此,二人从来不避讳这个。
笑着笑着,突然又安静下来。
“唔。”冯蕴点点头。
“我知大王不想说的话,我问你也是无用。可大王的反应,实在令我好奇。”
好端端的流水席,要是一群人对她下跪,传出去不就变成了她得意张扬,着官服在百姓面前逞威了吗?
平常总是他戎装在身,她衣着寻常。今日她不伦不类地穿了身官服,他倒是轻袍缓带,如一个富贵闲人。
冯蕴下意识张嘴,咬上去。
裴獗失笑,“我也并非禽兽。”
“我不是笑他们。”冯蕴压住一口惴惴不安的呼吸,由衷地道:
“你知道的,我对此战并无戏谑之心,对谢家军,也是不忍、同情。又因与我有关,多年来,也耿耿于怀……”
裴獗嗯声,“那等夜深人静?”
一旦有人跪,其他人见状也生怕落于人后,纷纷跟着下跪,人群如同下饺子似的,速度快得人始料不及……
他不是那种撩猫逗狗的人,便是这种话也说得极为严肃,但温声软语的,就像每次“有所求”时,露出的乖觉来。
众人面面相觑,好半晌才发出笑声。
“听明白了。”
可只有这一刻,村人才真正反应过来——冯十二娘是真的当官了。
裴獗道:“丞相已派人去接。今晚应当能到。”
熏香袅袅。
冯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冯蕴又问:“小七可回来了?”
他与谢家有什么渊源,冯蕴暂时想不明白,但裴獗的眼神足够可怕,让她不得不收敛情绪。
冯蕴回头看着他,再看一眼落日的余晖。
“冯长史,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原本嘈杂的流水席变得格外安静……
“是有恩。”裴獗顺着她的话道:“恩重如山,无以为报。”
这个时节天黑得很早,时辰一到,花溪村便褪去了白日的喧闹,在灯火幽幽间,宁静一片。
“不用。”裴獗声音懒懒。
“不正经。”冯蕴双颊微热,瞥一眼西窗上的落霞,“涂夫人在厢房小憩,等会我们尚有要事要议……”
冯蕴含笑扬眉,“怎么都看着我?不是想看衣裳吗?看到了也没有人说话?”
“娘子,娘子,回来了……”
他沉磁的声音,醇厚如酒,拨弄心弦,冯蕴听着便心生警惕……
宽大的袖袍带出一抹微凉的香风。
裴獗想起她问,“人可以回到过去吗?”
涂伯善跟着打个哈哈,“吃菜,吃菜。”
先是有人玩笑。
裴獗低头,指腹一点一点抚过她白皙细嫩的脸颊,慢慢落在她的唇上。
涂伯善朗声而笑,“那可是大为不同。长史是幕僚,是为大王出谋策划的人,料理庶务自有王府的诸位属官效劳……”
他称敖政的官职,而不是姐夫。
默默的,
人们异常的沉默。
淳于焰听不得“我家大王”这种话,垂着一双漂亮的眸子,慢条斯理地道:
“这豆角,怎么没滋没味的?”
看那表情,冯蕴就明白了。
不是榻上轻媚娇软的冯十二娘,是堂上唇枪舌剑的冯长史。容色不艳,却极为慑人,也让人更有征服的欲望,恨不得剥开那一层包裹的皮,露出新鲜水嫩的花汁,然后……
“淳于焰的?”
声音未落,她就看见了裴獗的表情变化。
“大王学会玩笑了?”
冯蕴看他如此,愕了一下,笑开。
她也瞥一眼,“这几天太忙,还没来得及细看。等小七大婚后再说吧,也不急这一时。”
很多人都没有说话,就那般看着冯蕴。
冯蕴笑了笑,便要转身。
贝齿磕到他的手指,她迅速松开。
冯蕴道:“生意上的往来。”
“他们说我这女官,跟皇帝后宫那些料理庶务的女官不同,我心里话,我这女官还不如人家呢,我料理的是王府庶务……”
冯蕴看到他眼里的光,身子便是一颤,往后退了退,“别乱打主意啊。我今日没有那心思。”
裴獗:“好看。”
而冯蕴常常流露出来的是那种……
他心惊,眸色便更为冷觉。
那沉沉眸色,如雷雨前的天幕,堆积着一层层厚重得化不开的乌云,她看着便觉得喘不过气。
不是不说,是不知道怎么说了。
“哈哈哈哈,周娘子你算盘珠子掉地上了。”
她歪倒在他的胳膊弯,视线撞入一双深沉如古井般的眼瞳里。
好心办坏事,非她所愿。
冯蕴意识到他的探究,莞尔一笑。
“这身衣裳穿着娘子身上,算是找准它主子了,好看,俊!”
“蕴娘这般,正正好。”
好似已走完一生,看透一切的沧桑。
裴獗嗯声,没有再多说什么,拿起她搁在木案上的账簿,看一眼。
于是,村道上急切的马蹄声,尚在很远的距离,便传入了庄子。
亲手碾碎在唇齿间。
“敖府婚宴,都准备好了吧?”
从知道冯蕴封官到如今亲眼看到她穿上官服,已经过去几天。
“大王……”
“难不成,谢将军对你有恩……?战场上的,不杀之恩?不对,那时你才几岁,上什么战场……”
冯蕴也跟着笑,“堡主你看,我家大王是需要我出谋划策的人吗?再说了,他连个王府都没有,我料理个什么东西?”
夕阳落在西窗,洒下一片碎金。
裴獗微眯眼眸,眼里流动着细碎的暗芒。
淳于焰唇角勾一下,不作声。
冯蕴无奈又好笑,飞去一眼。
寂静的空气里浮动着暧昧的气息……
“草民参见长史君。”
“我少年老成,跟小七那皮孩子可不一样。要知道,我可是三岁就能预知战事的奇人,他比不了的……”
“恩人已去,难偿此恩。属实令人遗憾。”
两人说着话,夕阳收住,天色渐渐沉入黑夜。
她只是因为等着涂家坞堡来人,神思不属,懒得去换而已。
她眉头沉下,冷声道:
“都起来!长门不兴跪拜这一套。”
裴獗的眉头缓缓蹙起。
淳于焰一听,嘴里更酸了几分。
-
裴獗黄昏时候才回来。
接着有人跪了下来,朝她叩拜。
“那你可有得等。”
冯蕴看向裴獗,“大王先歇着,我会晚些,不必等我。”
黄昏夕照里的女子,一身长史官服,鬓发整齐,面容肃穆,整个人好似都变了。
她低低地笑,“看来新郎官非得等到正日子回来,给大家一个惊喜。”
从并州祭拜谢献墓,到提到谢家军就黑脸,冯蕴很难不去胡思乱想。
裴獗没有作声,随手将它丢在旁边,径直去内室换下轻甲,着一身宽袍出来,漫不经心地走到冯蕴的面前,俯身挪一下那座兽脚香炉,坐下来。
“为何穿成这般?”
这时才渐渐有人感慨,赞叹。
油灯轻闪,火光跳跃。
裴獗走近,打量她片刻,视线落在那一截雪白柔和的玉颈上,声音微喑。
“娘子要是个后生,我恨不得把两个闺女全许给她。”
裴獗拦住她,顺手将人搂入了怀里。
裴獗低笑,挪向她热烫的耳垂,捏了捏。
涂夫人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只大他一岁。”
冯蕴看一眼他碗里,“想是太酸了,不合世子口味。”
裴獗点点头,不多言。
没有宴席的杯盏碗筷碰撞,寂静得叫人紧张。
人的岁数不同,语气、方式、神态都会不一样,会有明显的特征和区别。
裴獗看着她,双眼微微浅眯。
王府长史,也是从四品了。
“大王所赐。当然要穿给大王看。”她问:“不好看吗?”
冯蕴让人将传令兵带下去吃一口,回到席上,淡淡地一笑。
小满知道冯蕴在等涂家来人,匆匆跑出去看一眼,又急吼吼地跑回来,惊喜地道:
为了解开他的疑惑,她语调轻松,后半句甚至带了一点玩笑。
裴獗沉默。
裴獗知道敖七是怎么回事。
冯蕴低头看一眼。
“无妨。”裴獗长腿一迈,重新坐回木案前,随手拿起冯蕴放在桌上的账簿,“我等。”
冯蕴多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便带着小满出去找涂夫人。
冯蕴:这个标题不同意,某人就是禽兽。
裴獗:淳于焰,你还不承认吗?
淳于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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