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哀伤
连续几日，姜幼安都与墨扶白同床而眠。
王府后花园栽种的腊梅开花了，香味随着冷风飘散出去，回去紫林院的路上，鼻端萦绕的都是梅花清香。
走进紫林院，便看到府上的下人走来走去。
墨扶白眉头微挑，他迈步。
小姑娘清脆的嗓音从房里传来，“花瓶还是放那边吧……”
墨扶白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等到他进入房间才看到自己的房间如今大变样。
床榻变成梨花木缠枝的，还多了珠帘，幔帐成了粉色，被褥也是一套粉，有彩瓷花瓶，上面插了梅花枝。
屏风，熏香炉，全部都换了。
正好姜幼安朝着这边看来，对上墨扶白有些凝滞的视线时，嘴角一翘。
若说之前的房间冷冷清清，那么现在的房间便多了许多朝气。
见墨扶白没有反应，姜幼安上前，小手拉住他袖袍下的手指，轻轻摇了下，“你是不是不喜欢啊？”
墨扶白垂眸看她。
“你喜欢就好。”
听到他说这句话，姜幼安的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
墨扶白的嘴角也勾起很浅浅的弧度。
这房内忙活的下人都看傻眼了。
在他们心中，世子从来都是清冷，不喜形于色。
一年到头，也难的看他笑一下啊。
便是这笑容很浅，却也让他们这些下人吃惊了。
午饭后，墨扶白又去了趟刑部。
姜幼安吃的饱饱，也不想调制睡眠面膜，便躺在卧榻上眯会儿，打算醒了再去看小念念。
“世子妃？”
“世子妃！”
姜幼安骤然睁开眼睛。
她瞳仁有些涣散，才看清楚卧榻前站着一脸焦急的春桃。
“世子妃，您又梦魇了吗？”
一滴汗顺着姜幼安的鬓角处缓落而下。
春桃赶紧拿出手帕帮她擦拭，担忧道：“世子妃，您是不是应该开点安神的药？”
方才真的吓到她了，还以为世子妃会像那晚上，怎么喊都喊不醒。
姜幼安揉了揉自己有些疲惫的眉心，“是该开点安神的药喝喝。”
方才在梦里，梦到姜蕴尘。
是十二岁那边发生的事情。
那年冬天，姜蕴尘大病了一场，险些撑不过来。
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她几乎每天晚上都守在姜蕴尘的房里，打地铺睡觉。
方才的梦里，她深深的感受到那时的难受。
那时，连何氏和姜老爷都放弃了。
以至于她也绝望了。
整天都待在他的房里，守着他，哪里也不去。
连话都说的少了。
整个人也失去了朝气。
梦里，再一次感受到那时的情绪。
以至于看着那躺在床榻上的少年，嗓音沙哑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她难受的快要窒息了。
恨不得，躺在床上的人是她。
而不是姜蕴尘。
姜幼安有点累。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会做这样的梦。
现在想来，排斥，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春桃，去取身衣服来。”
春桃照做，姜幼安擦干身上的汗，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随后带着春桃离开王府，去找小念念。
走进巷子里，门上了锁。
小念念不在家。
此时此刻。
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一座府邸前。
那府邸的牌匾上写着姜府二字。
小念念手上拎着一个包袱。
包袱许是有点沉，需要他两只手来拿。
“站在这里做什么？走走走……”
守门的下人出来赶小念念。
“大哥哥，我在辰文书肆干活，掌柜的让我给姜家四少爷送书。”
“你？”守门的下人上下打量小念念一眼。
“是的。”
小念念冻得通红的小手打开包袱，里头是三本厚厚的书籍。
下人看了眼，也知道他们姜家四少爷最爱看这种书，便是说道：“你等等。”
没一会儿，守门又出来说道：“你把东西给我吧，四少爷房里的下人这会儿不在茗轩院。”
小念念那双笑眼弯弯，“大哥哥，那劳烦你帮我签了吧？”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上头大概的意思，这次送来多少书，价格是多少。
到月底统一结账。
“我签没用，要四少爷房里的人签才有用，这样吧，你进茗轩院等阿元。”
“那麻烦大哥哥了。”
守门的下人招了一名丫鬟。
小念念就跟着那丫鬟来到茗轩院。
“你就在这里等阿元吧，他等会便回来了，你可莫要乱跑。”
“好的，姐姐。”小念念乖乖点头。
丫鬟走后，小念念把包袱挂在肩膀上，双手放在嘴边哈气。
小念念穿了姜幼安给的衣服，不过他怕干活的时候弄脏，所以外面又套了件自己的破衣服。
他没有乱看乱瞄，只是看着自己脚上的棉鞋。
这是小姐姐拿来的棉鞋，穿着可暖和了。
想着，小念念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弧度。
“啪”地一声响。
是从屋里头传来的。
小念念第一反应便是转头看去，也迈出了一步。
可是他也不敢贸然闯入别人的房里。
下一瞬。
是椅子倒了的声音。
小念念听书肆的掌柜说过，这位喜欢看书的姜家四少爷身体很差。
“阿元……”
茗轩院很安静。
小念念依稀听到房里头有声音响起。
他想了想，还是快步上前推开了房门，走进去，便看到一人倒在床榻旁，地上还有摔碎的杯子和歪倒在一旁的椅子。
“阿元……”
“大哥哥！”
小念念放下包袱，连忙冲上前，但是他人太小了，只能把姜蕴尘从地上扶坐起来。
“咳咳咳咳……”
坐在地上姜蕴尘，剧烈咳嗽，那张精致而过于苍白的脸蛋上，因为咳嗽而逐渐涨红。
小念念连忙跑到桌前，踮起脚尖，去倒水。
好在水壶里的水还是温的。
“大哥哥，您喝水。”
姜蕴尘接过茶杯，喝过水后，那咳嗽也才渐渐止住。
在小念念看来，这位姜家四少爷的身体真的很虚弱，连起身都好似很困难。
但还是在坐在床上。
起身这么简单的动作，他却感觉像是很累一般。
小念念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扯过被子，踮着脚尖把被子盖在姜蕴尘的肩头上。
似乎觉得还不行，他又把肩头的被子拢起来。
“大哥哥，您好些了没有？”
姜蕴尘抬眸，脸色逐渐恢复到苍白的模样，他朝着小念念微微一笑，“好些了，谢谢你。”
“大哥哥，你不用客气。”
姜蕴尘看了眼地上的包袱，问道：“你是？”
“大哥哥，我是辰文书肆的伙计，专门跑腿送书的，这是您的书。”小念念捡起地上的包袱，从里面取出几本书来。
姜蕴尘顿了片刻，轻声问道：“放着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念念把地上歪倒在一旁的椅子放好，随后朝着姜蕴尘笑道：“我叫穆念。”
小家伙那双天生的笑眼，笑起来的时候，也像个月牙。
看着他的笑容，姜蕴尘有片刻的恍惚。
很快，他回神来，看着小念念的眼神也更为柔和，“以前来姜家送书的人不是你，你是最近才去那边干活的吗？”
小念念重重点头，摸摸自己的鼻子说道：“是啊！昨天才去的，我前几天才跟着我娘来京城。”
“专门给书肆跑腿送书？”
“嗯啊！”
“冷吗？”
“还好，我习惯啦。”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那双笑眼里的笑意仍然不减。
那双瞳仁纯粹的干净。
姜蕴尘就目不转睛的看着念念那双笑眼。
他忍不住说道：“你和我六妹妹笑起来，很像。”
说这句话时，姜蕴尘的眼里有柔光在闪烁着，不仅是表情，声音也是格外的温柔。
语音落下后，他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那般笑容，落在小念念的眼里，他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对了，就好像那些文人雅士形容的，仿佛一夜之间千树万树梨花开，惊艳了岁月。
小念念怔怔看着姜蕴尘，甚至都忘记说话了。
姜蕴尘垂眸，那睫毛如鸦羽般漆黑纤长。
他笑着笑着，周身的情绪却变得哀伤。
“她笑起来也同你这般，眉眼弯弯……”
小念念感受到了。
他张张唇，还是问道：“大哥哥，那位小姐姐不在你身边吗？”
姜蕴尘抬眼看了小念念一眼，扬唇，只是笑容变得寡淡，眼底还哀伤更甚，他说：“她出嫁了……”
“那是嫁到很远的地方？”
姜蕴尘摇摇头，“她就在京城，只是她不肯回家，不肯再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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