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野兽
眼见又一局即将开始,黑色T恤的中年男人突然抬起一只手,微不可觉冲着某个方向做了个手势。
尽管他做得很隐蔽,却依旧没逃过一直在留意着他的罗云眼睛。
很快一名穿着白西服的青年便走了过来,伸手将老头旁边那只杯子拿起。
一边翻来覆去打量,一边淡淡道:“老家伙,你这杯子挺漂亮的啊!”
罗云本以为老头会惊慌,事实上人换了任何人面对这样的场景都不可能还保持着从容。
这种地下赌场一旦被查非死即亡,正因为清楚自己的命运,所以对付出千作弊的人手段异常残忍。
要是被抓住了,断手断脚都是轻的。
所谓虱子多了不怕咬,本来就是违法的买卖,再多几条又能怎样?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杀鸡儆猴,让其他人看清作弊的后果后,动歪脑筋的人自然就少了。
让罗云诧异的是,老头自始至终都神色淡定,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正当白西服青年准备叫人过来时,老头终于开口了,指了指赌桌中间放着的自动发牌器。
“彼此彼此,你们的机器也挺漂亮的!”
白西服青年脸色微变,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牌桌上其他几人,以及四周看热闹的观众都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罗云却是门清,从他俩对话基本听出了另一重含义。
千万别天真地以为赌场干净,他们想盈利,有些手段是必须要运用的。
老头应该是抓到了赌场的小辫子,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白西服青年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黑T恤中年男人,后者不动声色冲他点了点头。
青年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冲老头恭敬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老前辈还请移步,我们老板想要亲自见你!”
罗云暗自冷笑,他这招倒也算高明,如果当众闹起来,最终吃亏的反而会是赌场这边。
不为别的,老头虽然出千,但涉及的也只是同一张台上的几位客人的利益,与其他赌桌并不相干。
可赌场利用道具作弊的事一旦曝光,他这场子真就别想开下去了,不用官方出手,立马就会变得门可罗雀。
不过老头要是真跟他们走了,离开众人视线后会发生什么可就不再受他控制。
老头显然也明白这点,当即冷哼道:“怎么,要和我玩阴的?”
不等青年开口,老头继续道:“不怕告诉你们,老头子我来这里之前已经和人商量过了,一旦到了时间我没能回去,这里的一切都会很快传遍全城!”
四周赌客明显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青年终于没法淡定了,赶紧将手上的通讯器递了过去:“老人家你误会了,真是我们老板想见你,有话想与你说!”
老头一把接过放到耳边,片刻后脸色终于有所好转,起身跟随他们往电梯走去,留下众人大眼瞪小眼。
罗云十分想跟上去看看结果,但这种时候显然不合适,只得强行将好奇心压了下来。
眼见没了热闹可看,众人方才依依不舍回到自己位置上。
罗云尽管已经猜到了这里的赌台有问题,但也不得不继续下去。
没办法,之前那番举动很可能已经让幕后之人怀疑上了他,不给对方点甜头,接下来的计划将寸步难行。
当即将手中筹码分出来两份推到小霞与苏蓉面前,喝道:“别光看,一起上,今天不输完谁也别想走!”
小霞还好,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知道罗云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目的,当下也不说话默默接过筹码坐到了一旁。
苏蓉就没那么顺从了,眼中甚至浮现出浓浓的厌恶之色。
想想也对,原本完美的家庭硬是被弄得支离破碎,现在让她亲自参与进来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但形势比人强,为了打消幕后者的怀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对于两女的加入,荷客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这里的机器本来就由他们控制着,无论赌客怎么玩都相当于给他们送钱,这种情况下傻子才拒绝。
不知不觉数个小时过去,罗云手中的筹码已变得所剩无几。
此时的他却满脸亢奋,瞳孔布满血丝跟着一众赌客大呼小叫。
终于又一局结束后,罗云的筹码彻底输了个精光变得两手空空。
正当他掏出银行卡准备叫来服务员重新兑换一批新的时,腰间软肉被人狠狠掐了下,剧烈的疼痛让他刹那间恢复了清醒。
转头才发现苏蓉不知何时站到了他旁边,一张脸满是寒霜。
罗云额头泌出了层层冷汗,本以为自己的定力已经足够强,没想到在明知赌台有问题的情况下,竟然还是陷了进去。
环顾了一圈四周,无论赌客还是观众,脸上表情都跟他之前的没有区别,一个个都在声嘶力竭的呐喊着,仿佛只有他自己突然之间变成了局外人。
赌博之所以能让人沉沦其中无法自拔,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环境。
哪怕平时再理智的人,身处其中也很难清醒过来。
一想到之前的自己也如他们一般,如同没有思维的野兽,罗云心底就阵阵发寒。
转头看了眼小霞,她的情况比自己好不了多少,不过身边的筹码还剩下一些,所以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连她都如此,足见这东西有多恐怖。
或许也就只有苏蓉这种深受其害,始终无法代入气氛的人才能保持冷静。
罗云走上前拉了拉她衣角,换来的却是对方一记猛推:“忙着呢,别来烦我!”
罗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回过神不由一阵苦笑,转头看向苏蓉。
后者会意,迈步走到小霞另一侧,两人同时抓住她的胳膊,发力将其从座位上拉了进来。
小霞稍微一愣,随后也恢复了清醒,万年不见害怕的她,眼中竟然也浮现出一丝恐惧。
三人再不敢停留,简单收拾一番后起身向门口走去。
经过柜台时将余下的筹码放到了上面,来时兑换的三千万,短短数个小时竟然变成了不到十万,这个行业有多暴利可见一斑。
随着电梯门打开,之前那位经理又出现在眼前。
一边向着三人走来,一边满脸堆笑问道:“贾公子,玩得怎么样,可还开心?”
罗云愤愤不平骂道:“开心个屁,今天手气真他娘的背,几百把下来竟然就只赢了几次!”
经理脸上笑容依旧不减,安慰道:“这赌嘛,自然是有输有赢才好玩,说不定今天霉运倒完了,明天就会撞大运!”
罗云暗骂,大运你奶X,要不是知道你们这是家黑场,老子就信了你的鬼话。
不过同时他也放下心来,这三千万终究没白砸,哪怕是真正的卧底,混进来后也不可能有这样大手笔。
只要对方认可了他的身份,接下来就好办了。
经理陪着他们一路乘坐电梯返回到地面,一边问道:“贾公子接下来准备干嘛,还要继续玩吗?”
罗云装出一脸无聊的表情摆手道:“不玩了,这种小局没意思,还不如国外的,一把下来就能破亿,那才叫刺激!”
前三个字是他的真心话,那种失去理智完全变得跟野兽没区别的状态,他实在不想体验第二次。
至于后面的,就全是瞎编。
经理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确定没外人后方才凑到罗云耳边,低声道:“贾公子想玩大的也不是没有,不过地方有些远,需要提前准备!”
罗云正愁该怎么找对方套话,没想到线索这么快就出现在眼前,看来那三千万的敲门砖终究还是起到了效果。
当即装出感兴趣的样子,问道:“哦,你具体说说看,究竟是什么地方?”
“地点就在隔壁云市的塔木村,贾公子若是想去不妨留个名号,我们刚好有一班专车开往那里!”
罗云眉头微皱,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思索片刻,含糊道:“我才刚来这里,还准备到处走走欣赏下风光,等我玩够了再说吧!”
经理也不勉强,点头道:“那是自然,贾公子什么时候想去了只管告诉我一声,随时可以专门为你准备!”
告别对方后,罗云领着两人出了娱乐场。
一天没好好进食,他准备先找个地方搓一顿再说。
此时已是晚上,街道两旁却是灯火通明,随处可见的烧烤摊成了这座偏远小镇的特点之一。
罗云领着两女走过,一路引来不少嫉妒的目光。
无论苏蓉还是小霞,容貌其实都不差,加上之前刻意画了妆,因此显得更美了几分。
相比之下,罗云乱画出来的这张奇丑无比的脸,夹在她俩中间就分外刺眼。
直到拐过一处街角,前方出现一家拉面馆,罗云方才领着两女走了进去。
“老板,三碗拉面,要大碗的,多加肉!”
“好的,几位请稍等!”
罗云喊完后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却见小霞冷哼道:“几个小时赌输几千万都不皱一下眉头的大公子,你就请我们吃这个?”
罗云反问道:“那你想吃什么?”
小霞指了指门外的一家摊子:“至少得来些吃了有力气的东西,否则我拿什么保护你安全?”
罗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处碳烤羊肉串,摊主正系着围裙挽着袖子忙碌着,一会刷下香料,一会撒把孜然,阵阵浓烈的香味不时飘入鼻间,令人猛咽口水。
关键吸引他注意力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旁边摆着的一张小木桌,一道熟悉的人影正坐在那里,时不时拿起一把串一口刷下,随后抓过酒瓶仰头猛灌。
没错就是一把,一口下去也不管竹签上还剩没剩就随手扔到了桌上,吃法之凶猛令人咂舌。
不过他这样子看着的确令人食指大动,配合老板烤肉飘来的香气,没一会摊位前就站满了人。
罗云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一边冲老板吩咐道:“这桌再来一百串羊肉,一百串腰子,包括之前的,都算我账上!”
对方终于停下了动作,抬起头一脸困惑打量起罗云,半晌问道:“恕我老头子眼拙,你哪位?”
罗云抬手指了指先前那家娱乐场的方向,回答道:“咱俩可是一起同过桌的,这么快就忘了?”
老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你小子,我说怎么有些眼熟!”
没错,此人正是之前在地下赌场用玻璃杯作弊被带走的那位。
不过他现在既然能完好无损坐在这里,说明娱乐场并没把他怎么样。
很快小霞与苏蓉也跟着走了过来,小小一张方桌顿时被围满。
老头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最后将目光放在对面的罗云身上,摇头道:“造孽啊,好好的两朵鲜花,硬是糊在了牛粪上!”
罗云本来正举着茶杯品茶,听到他这句话顿时被呛住,发出阵阵剧烈的咳嗽声。
老头随即又哼道:“像你这种有钱的公子哥,特意来找老头肯定不是请我吃饭那么简单,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罗云也不绕弯子,索性直接问道:“前辈对那家赌场了解多少?”
老头又抓起一把串一口刷下,含糊不清道:“你不是都亲自进去过了吗,怎么还来问老头子我?”
罗云稍作犹豫,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我一个朋友欠了他们不少赌债,人被扣留了至今下落不明,所以想来找你打听打听!”
老头动作一滞,深深看了他一眼后,摇头道:“那你口中的这位朋友估计悬了!”
此时罗云点的东西已经装在盘子里端了上来,不过由于他要的份额过多,这只是第一批烤好了的。
不过他却没有了食欲,目光紧盯着老头问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头拿过酒瓶仰头灌了一口后,方才开口道:“这么跟你说吧,凡是欠了他们债还不上的,都被暗中拉到隔壁云市去了,那里紧挨着边境线,发生什么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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