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
这是厉明渊第一次和云伽说这样的话，云伽在电话里沉默了好一会儿，两人之间只剩下在寂静的黑夜里、清晰的呼吸声。
良久，云伽才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心里有些担心。
她是见过厉明渊发病的样子的，以云伽对他的了解，他不太能在清醒状态下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恰恰相反，厉明渊现在很清醒。
正是因为清醒得过了头，他才能准确地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
厉明渊闭了闭眼睛，没说别的，只是说：“我没事，你早点休息吧。”
云伽“嗯”了一声：“明天见。”
想起来，她明天似乎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但说到底，她其实也不知道到底从哪里说起。
感情的事情，剪不断，理还乱。
厉明渊说：“明天我可能不会去公司，下班之后你先去逛逛，等我给你打电话。”
云伽点头：“好。”
可是挂断电话之后，云伽忽然听见了一道模糊的引擎声。
这栋房子有些老旧，隔音不太好，街边的车流声音很容易能听见，但云伽有一种直觉——
她从床上坐起来，眼神看向阳台外面。
一辆墨绿色的布加迪缓缓消失在密布的树影之中，不见轨迹。
云伽看着恢复如常的安静的街道，在原地站了很久。
第二天一大早，云伽觉得不舒服得要命。
可能是因为昨天熬了个大夜，睡着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五点了，早上八点起床，睡了不到三个小时，黑眼圈都快掉到嘴角了。
一到公司，女同事看见云伽的脸色吃了一惊。
“我的妈诶，伽伽，你昨天晚上抓小偷去了吗？”女同事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这个脸色也太差了吧，一点儿血色也没有。”
云伽无精打采地扯了扯嘴角，把上班路上买来的咖啡和酒心巧克力放在桌上。
这些都是她今天续命的东西啊。
云伽摆了摆手：“年纪大了，以后不学年轻人熬夜了。”
成年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残酷，不管你在夜里为爱情有多么黯然神伤，辗转反侧，锥心难熬，可是第二天早上，还是要去上班。
感情只是消遣，生活始终在继续。
云伽刚刚把吸管插进咖啡里，女同事就碰了碰她的手肘：“你看看苏心亭，这几天的气色真是一天比一天差劲了。”
云伽一边递给她一颗酒心巧克力，一边塞了一颗在自己嘴里，没说什么。
她知道苏心亭是因为怀孕才会气色不好的，看起来，这个孩子似乎有些磨人。
她原本也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女同事却忽然凑近她，看了看苏心亭，又看了云伽一眼，说了句：
“你俩昨天不会是一起做小偷去了吧？”女同事说，“你和她的脸色真的一模一样。”
云伽原本还想笑的，可是忽然，她的笑容愣了一下。
她有些呆愣地看着女同事，巧克力的酒心一瞬间刺激了云伽的味蕾，云伽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腾空站起来，离开工位走向了洗手间，步子有些急。
云伽的动作吓了苏心亭一跳，苏心亭本来就不舒服得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神经病。”
-
云伽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惨白的脸，心下越发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上一次……上一次生理期，是什么时候？
云伽在心里计算着。
距离上一次生理期，已经整整延迟了十一天。
她的心一瞬间变得很慌乱，她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上一次厉明渊发病的时候？还是在那之后？
反应过来之后，云伽立马将嘴里的酒心巧克力吐了出来，深褐色的液体有些刺眼，云伽的心跳得很快，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回到工位上，女同事发现云伽的脸色更不好了。
“你没事吧？”女同事说，“看你的样子真的不太好，还是请假去医院看看吧。”
女同事的话刺激了云伽的神经。
对，医院，要赶紧去医院。
她有些手忙脚乱地将东西收拾好，视线落在那杯咖啡上。
如果是真的的话，她现在不能喝咖啡。
“咖啡你要喝吗？”云伽问她，“我刚把吸管插进去，一口都没喝。”
女同事笑着接过：“那我不客气了啊，你快去医院吧，和领导请个假。”
……
云伽出现在霍与川办公室的时候，霍与川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也是在叫号的时候看见了云伽的名字，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霍与川好像才慢慢明白。
他看着云伽明显不太好的脸色，站起身来。
他原本试图放缓她的情绪，声音一出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也在微微有些颤抖。
“云伽，先去做个检查看看，别太担心。”
其实霍与川做了这么多年的医生，他的心里不是没有直觉的。
但是他不想承认。
或者说，不敢承认。
云伽最紧张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她现在放缓了一点心情，扯了扯嘴角：“我前段时间吃东西没什么胃口，这几天又总是睡不着……我记得怀孕的话，应该是很嗜睡才对，所以应该……应该不会吧？”
霍与川看了她一会儿，才沉沉道：“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怀孕之后的反应也不一样，有的人嗜睡，有的人失眠，有的人会孕吐，但有的人胃口就很好、”
他每说一句话，云伽脸上的表情就暗淡了一分。
沉默了一会儿，霍与川开好了检查单，走过来：“我陪你去，别怕。”
云伽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不用陪我，我自己去吧，你先忙，等结果出来以后我再过来。”
她强撑着笑了笑，拿着检查单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霍与川看着门那边的方向，良久才收回视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刺眼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下一个病人的信息，他原本是想用鼠标点击叫号程序的，可是他动了动自己的手，才发现自己浑身僵硬，却没有一点儿力气。
他很重、很重地叹了一口气，紧紧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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