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 忆往昔
林天南身形飘忽，在黑夜里暗淡成一道模糊的虚影。二十多年后故地重游，却没有让他心底泛起一丝的波动。随着修为的增长，慢慢的感情也变得淡薄，任何事情似乎都是不羁于心了。
好像没有人记得，二十年前那个风云时刻，他也是在天启城的。
那时候，他不过是天门书院的一个扫地童子，没有随堂听课的权利。他看见了萧四领着那群小子搞的天启鸡飞狗跳，看见萧四把无数个皇室子弟打成猪头，他的童年，几乎就是在对萧四的羡慕和畏惧中度过的。
虽然他自认为自己的资质比之天门内室弟子不差分毫，但是他只是一个平民窟走出的孩子，被至圣先师断定没有大福源的人，所以他永远的被排斥在了天门之外。
唯一让他不至于一蹶不振的是他可以站在窗子外面听老师讲课。很多东西内室弟子没有领悟但是他却吃的很透彻，这让他有了自己并不比他们差的感觉。
再后来那场大流血的变故，大陆各种势力都想插手皇室的争斗，却被至圣先师一一击败，各派典籍全部成了天门的收藏，轩辕姬成功击败太子，登基为帝。天门也成为大胤唯一的宗派，九州之内，再也没有其他的修行宗派生存的权利。
也是那一年，他被林铁剑从天启带走，远遁大荒山，在莽苍山创立了峨嵋派。
他身形每一次消失再出现的时候，身上便会隐隐的有一丝剑意流露出来，虽然平淡的几乎感觉不到，但是这丝剑意还是真实存在的。他虽然已经跨入了修道者的行列，但是距离轩辕姬和萧索那种真正的虚境还是要差上许多。
他虽然自信给自己十年，自己绝对可以进入真正的虚境，但是这十年，却会让他与这些人的差距变的遥不可及。所以他来到了天启，帮助计无涯做一件事情，回报便是天门的化虚之秘。他有时候觉得天门人的内斗，对天下修士来说真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很多失传的东西开始慢慢出现在这个世上。
他现在使用的身法是根据苏花花的漫步改变而来，苏花花的漫步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小区域的时空，所以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林天南的漫步云端，却对时空的改变更加大，身形不断的在平面空间穿梭，真身永远隐藏在一层空间之外，这也是他能够躲得过萧索的偷袭的奥秘。
否则以萧索的手段，焉能给他还手的时间。
当年天门书院的旧址，如今建成了高高的观星楼，以一种让人心颤的寂寥姿态站在热闹的帝都之外。
楼上正有两个青年男女，迎风而立。男子面容看起来不过二十多点，但是双眼中却没有半分年轻人的锋芒，反而深沉内敛，有着一股淡淡的沧桑。他的腰中挂着一柄长剑，木制的剑鞘，将锋芒深深收敛于内。
那女子斜靠在男子身上，一脸的幸福的模样。夜风虽大，但是似乎只要在男子身边，她便再也不会感到寒冷。
而似乎从第一次见到男子开始，她便再也没有流落江湖时孤寂寒冷的感觉。
那一年她随着一个少年进了一个仿佛世外桃源的地方，然后看见这男子在飘落的桃花中练剑，落花缤纷，男子笑容和煦，在看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她便知道这是一个可以给她温暖的人。
后来她看见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看见她像一个公主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她是天门的小公主，而她却不过是江湖中的一个普通风尘女子，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却只是因为当年一个向北走一个向南走，遇见了不同的人，开始了不同的人生。
那个男子停下了，慢慢走到她身边，笑着说：“你好，我是计无涯。”
多年之后她仍然记得，那是一个纯净如水晶一般的笑容，比自己这一辈子看见的所有笑容都要好看。
他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子，他有着神话一般的身世，他在天门有很多仰慕者，但是他只是对她露出过这种纯净如水晶的笑容。
不论是天门的大师姐还是天门的小公主，这种笑容是她独享的，她有一种眩晕般幸福的感觉。以后的日子里，她慢慢的和天门中人都熟悉了，然后天门的混乱开始了。
他是天神的使者，是高层面的来客，他不能容忍一直有人高高的压在自己头上，况且是两个人。所以他巧妙安排，逼死了萧楚，逼走了萧索，支走了风君子，吕悠悠，然后看着轩辕姬欣喜的借此机会逼的老师兵解飞升。
然后他走出了天门，成了花月的月主。
萧秦不想去考虑他做的到底是对是错，他要建立的商人的国度能不能实现，她只是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他实现梦想，只要他快乐她就感到满足。
难得的平静时刻，虽然对这次天启行动她有很多不解，但是他不解释，她便从来不去问。
远远的，林天南御风而来。他秉承的峨眉剑修一脉，但是越来越多的，他遗忘了这些。
“你们两人真是悠闲，却让我做这种去救人的事，这么明目张胆，难道不怕轩辕姬知道我们来了？”
计无涯笑道：“他已经知道了，从我踏进天启的那一刻起。在至虚之境的面前，潜藏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他自负，他要给我充足的准备时间，然后将我击败，这样才能证明他比我强。”
林天南嘿笑道：“面对三名修道者，不知道他这种自负可以坚持多长时间。”
计无涯皱眉苦笑道：“其实胜负的关键不在我们，即便我们三个人，在他手下也没有半分胜算。没亲眼见过，你永远不知道他有多恐怖。”他神思有些飘渺，“这个位面，虽然没有我那个世界那些大神通者，但是处于顶端的人仍然有着让人不能小觑的实力。”
林天南也沉默了，他想起了那个扫遍九州的至圣先师，似乎便是差点陨落在这个人的手里。轩辕姬，轩辕一族的神，俯视这片大地二十多年的男人，远远要比自己想象的强大的多。
他不在说话，在观星楼一个角落盘膝坐下，沉入修炼之中。
计无涯看了他一眼，笑了。他发现这个世界虽然比自己原来的世界弱的多，但是还是有很多一样有趣的人。
风君子和那老者看了一场热闹，救了两个人，然后向着天命王府走去。他们两个也没有展开身法，就那么漫步街头，风君子神情平淡，看不出想法，老者却是眼中血光闪烁，沉入自修之中。
走到王府的那条街，正碰上从王府出来的萧索一行。
萧索看见风君子，露出一副苦笑的神色。少年时一起大闹天启城，成为城中有名的三害之二，其后天门中一起把酒言欢，以剑论道，那个夜晚，一起以酒明誓，创立花月。可惜后来风君子探访失散的族人一去不回，萧索进了花月成了荆棘花大杀手。
风君子的肩膀上，纹着一株鲜艳的郁金香，那是风之一族的圣花。
此时再次相见，居然感觉没什么话好说。
“你还好吧？”
“恩，还好，你呢？”
“我也还好，呵呵。”
然后便是沉默，最后相视一笑。男人之间的友情，总是不会因为时间而降低多少。
白霜君看见了风君子却是一句话都不说，他对这个笑吟吟的男人，总有种淡淡的畏惧的感觉，这种畏惧感完全是发自于内心，就像是面对自己的老爹一般。
萧楚看见了那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双眼慢慢化为一片血色。然后就那么当街盘膝坐下，双手一个个法诀掐动。
萧索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之色，待看清萧楚的法诀之后，神色有一丝震动。
依那法诀而看，萧楚现在施展的，分明是天门最顶尖的身外化身之法。他虽然也修炼这种法门，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宿体，便把这想法搁置了下来。
而现在萧楚居然找到一个这么强悍的肉体即将炼成身外化身，虽然她离至虚之境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凭借身外化身，却是可以施展很多虚境高手也无法施展的法门，从这一点来说，她无疑走到了所有天门人的前面。
如果庶人剑没有丢失的话，恐怕自己现在也是身外化身将成了吧。
只是萧楚居然不知道控制自己的修炼进程，搞的在街上就到了修炼的关键时刻，就有点让他哭笑不得了。果然还是以前那个凡事不思量的小公主，如果没有自己和风君子护法，她就这么在街上坐关，这化身铁定会废掉。
出乎萧索意外的是，萧楚的这具化身似乎修炼起来十分容易，不过小半个时辰，萧楚眼中的血色就慢慢消散，她脸色有些发青，嘴唇发白，浑身冷的有些发抖。
她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走到萧索身边，抓起他的手臂，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萧索可以感觉到一股股的生命力正在不断的被萧楚吸取，他没有半分生气，眼中却泛起一股痛惜的神色。
她本就是被人用秘法死而复生，阴气极重，现在又修炼了这具明显极阴之体的化身，体内的阴阳失调已经很严重了。
那老者眼中的血色消散干净之后，抖身一变，居然成了一个和萧楚一模一样的少女。她走到萧楚面前，稽首道：“该隐见过道友。”
萧楚回了一礼，笑靥如花，“道友既出，吾道不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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