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死心

转眼间就到了谷雨节。

这谷雨节是疆域的大日子，在这一天男女老少都出来游玩，祈祷明年风调雨顺，万事如意。

苏婉儿今日与秦良到的是一处街景，名曰泗水街。这泗水街临河而建，流水趟趟转动着水车，这种别样的情趣，自是京城所体会不到的。约莫有点海上威尼斯的意思了。

平日里河里的船家负责水上的行走，不过在谷雨节，河上的船家早早就被包了去，或名门贵族在船上游玩，或有那富足的妓院包下船只展示自家当红的姑娘，以求明年生意兴隆。

苏婉儿是北方人，遇水就吐，果断的拒绝了秦良上船的邀请，只是在泗水街漫步行走。

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来回走动，平日里骑着高头大马的官老爷，到今日也只是摇着蒲扇自己行走，偶尔也有大家小姐被前呼后拥的仆人围着到街上散步。自然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家，欢快的庆祝着节日。

街道两旁熙熙攘攘地遍布着小商贩们，有人挑担卖着些吃食，有人设摊摆放着物件。还偶有一家两家从中原来的商贩，做一些中原实兴的游戏，因着新奇，倒也围着许多的人。

皎洁的月光照射在青石板路上，街边富有疆域风格的建筑被反射得斑斑驳驳。蟋蟀有节奏地鸣叫，趁着哗啦啦的水流声，鼎沸的人声，热闹却让人十分地安宁。

这就是普通人的小幸福吧。有口饭吃，就一切都很快乐。完全不因着国家纷争而烦心。

可这份快乐能坚持多久呢？苏婉儿抬头看着秦良，他是一定要报仇的吧。等战事打响，这些人就再也没有这种开心快乐的生活了。

走在苏婉儿身边的秦良丝毫没有感受到苏婉儿那沉甸甸的心事。秦良今天心情好极了，苏婉儿破天荒的同意和自己一起出门，并且没有带容浔。

秦良正准备摩拳擦掌的将昨天想好的台词说与苏婉儿听，要打动苏婉儿的铁石心肠，正说到高兴处，被一个老妪抓住了衣裳。

“老爷，可怜可怜我，给我口饭吧。”那老妪头发花白，想来也年近百岁，身上穿得破破烂烂，手上留有冻疮留下的疤痕，身体散发着阵阵恶臭。

本来秦良作为察汗是要体察民情，关注民生，以让百姓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为己任的。可是秦良自出生起就没有享受过父母的疼爱，更是幼年被母亲送到这千里之外的疆域，人生地不熟，仅有乳母照料。自然没有人教导他为人处世的道理。

后来拜师学艺，闯荡江湖，也是走得刺客杀手的路子，没有一丁点江湖侠者的风范。

所以虽然秦良个人能力非常优秀，武功奇高，作战勇猛，在疆域十分有威望，但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好的察汗。

一个优秀的国家领导人，必然以百姓的幸福生活为己任，对上忠君爱国，对下减免赋税，保持人民温饱，若是做到极致，能使百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那才是优秀的国家领导人。

当然疆域的察汗只能算是地区领导人，但性质是一样的，纵然偶有偏差，也不影响大局。毕竟疆域地方小，人也少，管理难度自然就低一些。管理者能力弱一些也未必有那么大的影响。

可轮到秦良情况就不同了。秦良的问题不是弱一些，是他太强了，他是一个好的将军，是一个优秀的江湖人，但真的不能算一个好领导。

手下人贪污？若是圆滑些的察汗可能就过去了，可到了秦良这里就一个字——杀。

若是朝堂上有人不服管教，大部分领导都会采取制衡之术，保持朝堂稳定，必要时牺牲一些自己的利益。到了秦良这里，一个字——打，打到服为止，有时候还亲自下场子挥舞着小皮鞭。

这秦良自是拿出了管理军队的手段来管理国家，所以虽然看起来目前的疆域军事力量很强大，可终归只是军事。

藏富于民才是一个国家兴亡长久的道路，现在疆域只注重军事力量的发展，而无视百姓的生活，一有问题就用武力镇压，秦良自己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的目的是报仇，当上察汗只是为了使自己报仇的计划更加顺利的进行，底下察觉出问题的又无可奈何。

若是秦良有个知根知底的长辈，其实这都不是大问题，慢慢引导引导就好了。可秦良连亲爹亲娘都没在身边，能聊的上话的不过是同僚，就秦良的脾气个性，哪个同僚敢太岁头上动土，去教秦良管理国家啊。

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到底是有百姓过不下去，成了流民。

当然，若是往常，遇到这等乞讨的老妪，秦良大多无视过去了。可近日正逢秦良讨好苏婉儿无果，容浔的武艺又节节高升，皇上那边也要派兵讨伐，诸事不利，秦良自然就没有什么好脾气，一脚就将那老妪踹飞了。

转头看向苏婉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说着刚刚被打断的情话。

苏婉儿震惊了。

她不是不知道秦良手段狠毒，性格冷漠，当初自己杀死飞华夫人，纵然飞华夫人欺辱自己在先，可到底深爱着秦良，追随秦良多年，若论当初的事也是秦良对不起飞华夫人，可他当时什么都没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将飞华夫人杀死。

只是当时的苏婉儿陷在爱情的澡泽中，完全的忽略了这些事情，只觉得秦良对自己好，就以为他是个好人。

苏婉儿不禁想起与秦良第一次见面时秦良的身份是妓院的幕后老板。管理那种地方的人，手段自然不用多想。与顾森也是，顾森纵使是去刺杀他，秦良武艺那般高强，顾森根本伤不到秦良，秦良却仍然不念自己与顾森的情谊出手就是死招。

现在看来，秦良是不是好人有待商榷，但绝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有这样的君主，对于百姓来说，自然不是幸事。或者赋税严重，或者经常征兵出战，必定使百姓民不聊生。

思及此，苏婉儿的心一点点的冷了下去，仿佛浸入了冰冷的海水，慢慢沉到海底，再也不能挽回。

原来自己一直都错信了人。以为他只是一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是想要复仇，却没有想到他要的是全天下为他陪葬。

苏婉儿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默默地道：“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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