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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钱家穷得家徒四壁,家里还有五个孩子嗷嗷待哺。

钱家父母从来都是儿子当宝,女儿当草。

折枝眼里最好吃的东西,是钱家娘给弟弟冲的鸡蛋羹。

可这东西,能入得了大少爷的眼?

大少爷想吃啥吃不到啊!

可她会做的只有这个,她走进厨房,在灵儿鼓励的眼神中,利落地敲了两个鸡蛋,拿开水一冲,蛋花儿在水中翻滚上来,鸡蛋的香气扑鼻而来。

折枝撒了点盐,滴了两滴香油,淋上葱。

黄黄绿绿的还挺好看。

灵儿诧异:“这就好了?”

折枝尴尬地端着托盘,点头:“是啊。”

“走吧!”

一整天,沈修竹都没有出竹风院。

“少爷,折枝送羹汤来了!”灵儿隔着门喊。

“进来吧!”

折枝跟着灵儿走进屋。

沈修竹从榻上起身,半倚着靠背,问道:“做的什么?”

折枝有些不好意思:“鸡蛋羹。乡野粗食,您别嫌弃。”

沈修竹来了兴致,掀开瓷碗盖,一股热气伴随着葱香、芝麻油香、鸡蛋香扑面而来。

瓷勺搅拌了几下,沈修竹评价:“确实有些……简陋了。”

折枝假装没有听到,把瓷碗拿到沈修竹面前:“您尝尝。”

沈修竹一眼看到她手上的伤痕:“这双手伤成这副模样,没的让人害怕,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着,修长有力的手从她手里接过了瓷碗。

温暖,光滑。

折枝退到灵儿身边,手捻了捻方才沈修竹碰到的地方,眼睛不时地看向大少爷。

沈修竹优雅地喝了一口蛋羹,眼前一亮。

在沈府待了快二十年,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简单却这样美味的食物。

他忍不住把碗里的蛋羹全喝完了。

“还行。”沈修竹把碗放下,淡淡地说道。

灵儿却激动地说:“大少爷,您已经很久没有把点心都吃完了!折枝,你真厉害!”

“就你话多!”沈修竹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挥手,“你们都下去!”

灵儿把空碗一收,拉着折枝跑出了房间。

“大少爷对你很满意,放心吧!他不会赶你走了!”灵儿把碗交给折枝,摸了摸她的脑袋。

“可是大少爷说话怎么这么刻薄。”折枝皱了皱鼻子。

这大少爷,人是不坏,可是说的话却这么叫人讨厌!

折枝来竹风院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一段时间,除了平日的洒扫工作,沈修竹让她多往厨房跑一跑,叫她多学一学,以后竹风院就能自己开伙了。

折枝没什么异议,一来,主子让做什么她一个丫鬟没有拒绝的权利;二来,多学一点技艺也好过一直做伺候人的事儿。

沈修竹每日都会检查折枝的学习成果,不过折枝也不指望从他口中听到什么好的评价,不挨骂,已经是不错的评价了。

“大少爷,这是今日奴婢新学的桂花薏仁糕,您尝尝!”折枝冒冒失失地闯进了沈修竹的屋子,下一秒却被他恼羞成怒地骂了出来:“滚出去!”

沈修竹怒极,捡起手边的烛台扔了过来,正巧砸到了折枝的额头。

她觉得脑子里嗡嗡的,桂花薏仁糕在屋里洒了一地,她脑海里却一直回放着方才看到的场景。

沈修竹在屋里换裤子,白色的衣袍下,两条光溜溜的腿搭在睡榻上。

但那并不是完整的腿。

一条腿齐小腿截断,另一条腿齐大腿根截断。

齐小腿断的那条腿看起来十分瘦弱。

这个场面对折枝来说十分震撼。

以前看到沈修竹时,轮椅上是有鞋子的,她以为大少爷只是双腿无力,未曾想是没有双腿。

见她失魂落魄地走进寝房,灵儿担忧地迎上来:“折枝,你怎么了?今日这么早回来。你这额头怎么受伤了!谁欺负你了?”

“灵儿姐姐,我……方才做了桂花薏仁糕想拿给大少爷吃,可是,我进屋之后,看到,大少爷……”折枝不知所措,紧紧抓着灵儿的手。

“你看到了?”灵儿睁大眼睛。

“嗯……”折枝点头,“怎么办?大少爷很生气,我……”

“没事没事!”灵儿看了看折枝的额头,还好只是轻伤,没什么大碍。

安抚好了折枝,灵儿才敲门进了大少爷的房间。

沈修竹还是一副冷静尊贵的模样,正自己泡茶喝。

屋里弥漫着铁观音的清香。

“大少爷……”灵儿行了个礼,笑着给他添茶。

“你是怎么教她的?进竹风院这么久,一点规矩都没有?”沈修竹一点面子都不给,当着朱槿的面训斥起灵儿来。

灵儿低着头,一言不发。

根据她的经验,这会儿跟他呛声,只会让他更生气。

“你,回去,好好教一下,不然……”沈修竹把灵儿刚刚倒的茶洒出去,“就让她走。”

灵儿心里一沉。

这一段时间跟折枝在一块儿,她深觉折枝是个机灵可爱的女孩儿,以后一定能和她跟朱槿好好配合,若是现在再把她送走,以后再进来的又不知是什么样的人。

“奴婢知道了。”

回到寝房,折枝正坐在床边发呆,灵儿拿着团着雪球用布包裹了给她消肿。

“谢谢灵儿姐姐!”折枝自己拿着冰袋冷敷,这时候她才感觉到额头上疼痛起来。

“……折枝,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大少爷是怎么受伤的吗?”灵儿在她旁边坐下,眉宇之间尽是担忧。

“是啊!”折枝心想:今日犯了大错,还能让灵儿姐姐给她讲秘密,早知道就早些犯这个错,岂不是早就能知道竹风院的秘密!

灵儿整理了一下措辞:“你今天看到了,大少爷的腿是残缺的,这是六年前发生的事了……”

六年前,沈修竹十三岁,正是少年活泼好动的时候。

他跟几个世家大族的儿郎关系都不错,经常一起约着骑马、射箭,京城里公子们平日里爱玩的活动他们都相约一起尝试过。

那一年上巳节,吕太尉家的三公子叫沈修竹一起外出游玩。

沈修竹信以为真,等到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吕三公子是为了与心上人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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