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当太阳升起，驱散了地面的水汽后，吃完饭的士兵们就出发了。上百名士兵，再加上十名骑士，构成了威廉爵士的随行军队。

　　士兵们熙熙攘攘的跟着马车，排成不算整齐的长队。在罗宾的眼里，如此散漫的军事力量怕是当城管都勉强。但在这个世界上，十名配备胸甲的骑士，再加上百名身穿皮甲，手持长矛的士兵，已经是支不容忽视的武力。

　　正常情况下，一名爵士只会拥有两、三名骑士，三十名左右的士兵。但靠着与黑日修道院合作赚来的钱，威廉爵士大大扩张了自己麾下的武力，甚至足以媲美一位男爵才能拥有的军队。不过他并没有好好管理军队的才能，使得整支队伍看起来更像是佣兵团体。

　　罗宾和刃牙共乘一辆马车，其他人再分乘另外两辆。因为刃牙的体重超过两百公斤，再穿上全套的钢甲，分量更加的夸张。他正襟危坐，双手抱在胸前闭目养神。但从一对转来转去的兽耳上，罗宾能看出来，刃牙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威廉爵士在场，那几个家伙没胆量动我们的。”

　　罗宾口中的‘那几个家伙’，是指曾经被他带着十八铜人围殴过的五名骑士。现在这些骑士也在队伍当中，偶尔望向罗宾的眼神，自然是没什么善意。但就算他们振臂高呼，带着十几个随从向罗宾发动决死突击，估计也没什么用。威廉爵士会亲手砍死反叛者，他只要孤身一个人就能单挑那五名骑士，这是超凡者的实力。

　　“我没担心那些废物，我只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刃牙摇摇头，向马车外望了一眼。似乎有种本能的危机感在他体内游荡，并逐渐强烈，他不知道该怎样向罗宾说明。

　　“我……”

　　正当刃牙想要重新组织语句的时候，喧闹声从队伍的前头响起，杂夹着尖叫不断蔓延。刃牙脑后的一簇鬃毛陡然竖起，他和罗宾对望一眼，就分从左右跃下了马车。罗宾利落的就地打了个滚，消去惯性站起。他看到队伍的前头乱成一团，士兵们没头苍蝇般的乱跑，其中的一部分指着天空大喊大叫。

　　在遥远的空中，似乎有苍鹰的影子。它迅速的接近，不断的变大。罗宾的瞳孔陡然收细，他大声命令所有的人集合，前往视野内最大的一棵树下隐蔽。因为空中的影子越来越清晰，仿佛长着翅膀的巨大蜥蜴。可怖的咆哮声远远传来，惊得马匹疯狂跳跃，想要挣脱缰绳逃走。

　　那是一条急速接近中的龙，披着暗红色的鳞甲，舒张开两张皮质的蝠翼。保守估计，龙的头尾长度也超过十五米。它是条成年的红龙，利齿森森的口中不断有火焰和烟雾涌出。

　　虽然罗宾造知道这个世界有超凡的力量，超凡的生物，但出门不过半天，就迎面撞上一条红龙，这概率真是比买彩票还低。他想都没想，就跟刃牙一起，带着所有跟来的人离开队伍，隐藏到三人环抱的大树下。有个伙计还想带上装有货物的马车，结果直接被刃牙拎着后颈提走了。

　　“卧槽，原来真的有龙。关于龙灾的记录，看来都是真的。”

　　罗宾趴在树下，看着五十米外乱作一团的队伍感慨。黑日领处在王国的边界，周边大多是未曾开发的蛮荒地带，时常有各种奇闻怪谈传出。其中相当一部分，就与龙有关。不管是发现了大蝙蝠，还是大蜥蜴，都要先传一波是龙的谣言。

　　久而久之，罗宾都麻木了。哪怕在书卷上看到过龙灾的记录，充其量也就是将信将疑。直到今天亲眼目睹，他才确信世界上真的有龙。

　　由于罗宾的好奇心旺盛，所以早年就从狄伦那里得知，龙的视力有缺陷，对阴影笼罩的范围不敏感。罗宾没想过会有用上这些知识的一天，不过事到如今，他决定相信狄伦一次。

　　不到半分钟，红龙就接近了。它显然早就发现了队伍，所以收窄双翅，沿途不断的降低高度，直到翅膀几乎擦到树梢。

　　在距离红龙还有二百米时，整支队伍已经崩溃。士兵们四散逃跑，马匹甩掉骑士发疯般的狂奔。就连威廉爵士都没有拔出佩剑，慷慨迎击的意思。而是拉着布洛克，靠着翻倒的马车躲藏起来。

　　布兰奇躲在罗宾背后，不由自主的发抖。他探出半个脑袋查看情况，带着颤音问道：

　　“怎么办啊，师父。”

　　“静观其变，希望这条龙跟你爸没有过节。”

　　在荒山野岭间乱跑，跟龙比速度等于是作死。更何况现在车队处于山间的平原上，遮蔽物都没多少。罗宾一边安抚身边的人，一边好奇和不安各参半的注视着龙。红龙俯冲而下，带起剧烈的气流掀翻十几名士兵，接着它张开巨口，咬住一匹被缰绳困住的马，然后猛烈扇动翅膀，急速的拔高，带着马迅速远去。

　　在红龙咬住马的瞬间，一股烈焰喷涌而出。虽然这不是龙息，但依然点燃了大片的草地和两辆马车。当龙升空远去后，眼尖的罗宾和刃牙立刻冲出，飞奔向燃烧的中心。罗宾不顾被灼伤的危险，扑到马车的残骸旁。紧跟着他的刃牙低吼一声，将整辆燃烧的马车掀开到边上。

　　当罗宾蹲坐起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片流动着光泽的龙鳞。他与刃牙对视了一眼，然后站起来并肩向外。刚刚赶到的威廉爵士看了两人一眼，表情有些尴尬。他似乎想要立刻冲上来，但又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威廉爵士略一犹豫，还是指指马车说道：

　　“我要救火。”

　　说完，威廉爵士拔剑出鞘。罗宾和刃牙顺势让开，看着威廉爵士双手握剑，高举过头，接着叱喝一声，砍向马车。下一秒，整辆马车像是被木棒击中的西瓜般碎开。威廉爵士大步上前，抓着披风用力甩动，逼开火焰。随后他俯下身，用披风裹住一个人，抱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罗宾和刃牙总算确信，威廉爵士不是来抢龙鳞的。他们默契的掉头离开，回到自家的车队边上。黑日修道院带出来的六辆马车翻覆了两辆，其中一辆是装货的。幸好其中的全身甲都裹着稻草，包装严密，收拾起来不难。倒是马匹几乎都跑掉了，让人有些为难。

　　“不亏。”

　　罗宾握紧了藏有龙鳞的手，自言自语了一句。超凡者在修行到一定的程度后，会需要某些特殊的物品做媒介，才能进入下个阶段。现在班纳正处在这样的瓶颈口上，无法从宗师级武僧晋升向大宗师。罗宾不知道龙鳞算是什么级别的触媒，但给班纳用应该足够了。

　　相比之下，驮马只要用钱就能买到。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派人回黑日修道院，再带一批过来。于是罗宾悄悄的收好龙鳞，跟其它人一起收拾残局。当然，在庆幸之余，他也有些暗自心惊。毕竟出门会撞见龙这种事，真的是太玄乎了。再结合龙灾的记录，他总觉得这次小概率事件并不简单。

　　短暂的收拾过后，罗宾坐在马车里稍作休憩。他把龙鳞藏进贴身的内袋，准备等威廉爵士重新召集起士兵，再商议接下来的行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龙鳞在接触到罗宾的心口时，似乎轻微的振动了几下。但这时遥遥传来一声尖叫，高亢且惨烈。罗宾心中一紧，立刻跳出马车。刃牙带着四名武僧一起聚集过来，他皱着眉头，眺望声音传来的方向。

　　“看到什么吗？”

　　罗宾低声的发问——今天流年不利，他很担心又会冲出什么龙啊，巨人啊之类的逆天东西来。但视力比不上兽人的他极目远眺，只看到几匹原本逃走的马正在往回跑。刃牙则眯起眼睛看了一会，才回答道：

　　“是兽潮，应该是龙的关系。”

　　“艹！”

　　猛然醒悟过来的罗宾奔向货车，将铠甲和武器取下，抛给跟来的其他人。先前龙只是随意的从树林上掠过，就惊起了上百只野兽。现在经过一连串的连锁反应，那些野兽已经裹挟到一起，没有目的的乱跑，变成了危险的狂潮。

　　“龙这种东西，还真是不讲道理。”

　　武僧兰恩嘀咕着感慨，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那条红龙只是随意的掠过，找了个最显眼的目标，冲下来弄匹马当点心，就搞得大家人仰马翻，现在还引发了兽潮。即便如此，焦头烂额的众人还会暗中庆幸，因为龙没有大开杀戒而松了一口气。所谓的弱者心态，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很憋屈啊，有木有？给劳资一把50口径的机枪，劳资就能把那只大蜥蜴射下来。到时候扒皮做皮包，拿去拐骗妹子。肉红烧了，没准大补。娘咧，什么时候人类（瞄了眼刃牙）……类人生物居然不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了？

　　见到身边的人都心有余悸的样子后，罗宾有些不爽的擦了擦上唇。他跟布兰奇互相帮助着穿上胸甲，再扎起护腿，戴上铁手套。等到所有人着装完毕，兽潮也逼近了。罗宾拿过一根长矛，站到举着大盾，提着重锤的刃牙身后。——其实他并不是很紧张，作为从小跟刃牙一起，在山林中撒野过无数回的牛人，兽潮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而且现在罗宾所处的地势稍高，兽潮的主力应该只会从边上经过。不出意外的话，他只要配合好刃牙，处理掉一些兽潮的边角料就行……

　　然而现实是不讲道理的，蓝光悄然从地面升起，隐隐约约的包裹住了罗宾。被他贴身收藏的龙鳞忽然变得火热，表面浮起一枚符文。当罗宾注意到自己的手变成了半透明时，剧烈的失重感陡然侵袭而来。眼前的景色瞬间切换，让他不由自主的踉跄了两步，抛开长矛跌坐到地上。

　　十米开外，一条体长超过十五米，鳞片为暗红色的巨龙正盘踞着。它昂首吞下半焦的马肉，然后转动橙黄色的瞳孔，把目光聚集到罗宾的身上。过了几秒钟，红龙点点头，仿佛确认了什么似的说道：

　　“汝就是末裔的龙魂使么？”

　　“啊？”

　　这一刻，正午的阳光倾洒而下，为红龙的每一块鳞片都镀上了金色。大脑几乎当机的罗宾愣了愣，很自然的回答道：

　　“没错，我就是你的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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