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病
她还没跟沈修竹一起过过生辰呢！
既然师父有令，折枝也便没有出屋子，在房间里生了火自己煮着茶吃果子，惬意得很。
卫江南宅子里什么样的书都有，她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看书打发日子。
如今正看《樊氏巧锁》，里头记录的是古今一些奇巧盒子的做法，看起来格外有趣，折枝看着书里提及的一些工具，宅子里也都有，闲来无事，便也做了几个逗趣儿。
做完一个，剩下的也都有兴趣起来，趁着高兴，干脆一件一件都做出来。
想着初夏就是沈修竹的生辰，她没什么好送的，就在这些盒子里放了些自己做的香粉、绣品之类的，每个盒子里的小物件儿不尽相同。
她想着，这些就是给他的生辰贺礼里，以后他若是解开了便将礼物送他，若是解不开，就把这盒子送他，横竖都不寒碜。
过了折枝的生辰，不就之后就是春节。
折枝对春节有了些阴影，把自己心里的旧事说给卫江南之后，他也不强求过什么节了，反正平日里他也没有这些习惯。
山下炮竹的声音一直响到十五方歇，这年总算是过完了。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三年。
这三年间，折枝一点关于沈修竹的消息都没有。
她把自己每日的时间都放在学习医术和药膳上，在此造诣颇得卫江南的赞赏。
“你刚开始学习医术时，我曾说你天赋不够，不如青漪和我，但你足够努力吗，如今在药膳上已有自己的见解，其实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山上春暖花开，各色花儿争奇斗艳，一派春的喜悦。
山上生机勃勃，山下却是民不聊生。
山下的村民们找上来的时候，卫江南正在试吃折枝调理他身体的药膳栗子糕。
“卫神医，你救救大家吧！”那村民跌跌撞撞地进了堂屋，扑通一下跪在两人面前。
折枝抬头一看，这人有些眼熟。
那人抬头看见折枝，有些诧异。神医独来独往已有多年，何时身边又多了一个丫头，与先前那个似乎不是同一个了。
那人眼睛骨碌碌地乱转，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卫江南皱了皱眉，问：“怎么回事，山下不是已经好几年没有闹疫病了吗？”
那人犹豫了一下，才说了实话：“卫神医，这两年天下不太平，总打仗，官家征税也重，我们住的靠山，良田哪有几亩？连税都交不起，别提吃饭了，那蝗虫老鼠比人都肥硕，几个胆大的不怕死，抓了那老鼠就要吃，几个人吃了没事，其他人也都跟着学，谁知吃了没多久，疫病就散开了……”
卫江南一拍桌子：“胡闹！那老鼠是能随便吃的吗？”
他对那报信之人说道：“你先下山去，离着那些染了病的人远一些，我们马上就下山。”
那人千人万谢地去了。
卫江南打发了男人，立刻开始收拾起东西：“折枝，这是你第一次接触这样大规模的救治，若是过了这一道坎，以后你就成了。这一次，只有你帮我了。”
折枝点点头：“师父，我不会叫你失望的。”
她摸了摸揣在怀里的丝帕，不知此行有多艰险，希望还有机会相见，若是不成了，她就让师父把这条丝帕还给沈修竹。
打定了主意，她便也回去收拾东西了。
下山前，卫江南特意给了她一条白巾子，上面一股子药味。
“不知道山下是什么情况，还是做一下防护比较好。”
卫江南的脸色很凝重，这种在春季爆发的疫病，通常都来势汹汹，一时半会儿很难清除，他也做好了暂时回不来的准备，难得一见地锁上了宅子大门。
下山的路上，两个人格外沉默。
“咳……”折枝首先打破了沉默，“师父，若是这一次我不能回来……”
“你胡说什么呢？这点小事，你就在这想东想西的？”若非忙着赶路，此时他定要好好收拾她。
折枝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师父不担心，如何在堂屋的桌上留下了书信，难道不是担心这次疫病凶险？”
卫江南沉默了。
折枝继续说道：“若是我这次不能全身而退，我身上有条丝帕，是子拂先前赠我的，不要告诉他我出事了，把丝帕还给他，说我另觅良人，以后不想再见就是。”
卫江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一到山下，两人就被眼前这人间炼狱般的景象惊呆了。
饶是卫江南这般见多识广的神医，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惨状。
村子败落，大部分人都坐在自家门口，脸色蜡黄，唇色苍白，眼睛无神，喘息如牛。
还有一些没有被感染的，聚集在村头的庙里，卫江南带着折枝在庙后面歇息。
“这个村子都不安全了，庙里那些人怕是也已经感染，只是还没有症状，我们要多加小心才是。”
折枝点头称是，把器具都拿出来过火烧一遍，检查自己是否安全之后才跟着卫江南走了出去。
先看了几个病重的患者，卫江南写了一张方子，叫折枝去取药熬了，先给庙里和一些轻症的病人喝了，好增强免疫力，也看一看药方是否奏效。
不知村子里感染的鼠疫是什么，有人脸上竟然还有创伤，轻轻一碰，就流脓水。
折枝看见病患周身都是脓水，不免有些害怕，若是自己感染至此，不如死了算了。
卫江南却面不改色，隔着帕子将病患身上的衣服脱下，吩咐折枝出去烧开水，把席子也经开水煮过晾干，才把身上处理干净的病患抬上去。
“师父，你不害怕吗？”折枝烧水煎药折腾了一天，晚上才歇下来，和卫江南一起在庙后烤火休息。
卫江南累得闭目养神，听到折枝这么问，他淡淡地回：“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知道会面对这些，以后比这个还恶心的场景还多得是呢！”
折枝点点头，心里对卫江南的看法又有了改观。
“你先休息吧，夜里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呢！”
“那你呢，师父？”
“我守着，你先休息。”
“那我一会儿起来换你休息。”
卫江南添了块柴，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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