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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梦见天空燃烧,

  空中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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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来是前一位住客离开时颇为贴心地为他把一切都收拾妥当,宽敞的客厅里各类家具都罩着防尘罩,但微凉的空气里除却茶花的香气却并没有灰尘刺鼻的味道。

  伸手轻轻打开卧室的房门,卧室里的壁纸是他喜欢的暖黄色,摩挲着按下墙上的开关,天花板上悬着的几盏云朵吊灯渐次亮起,灯光微黄柔和并不刺眼。

  听房东先生说,上一个住在这里的是位二十多岁的园艺师,在这里住了将近三年,因为工作调动的缘故才不得不选择离开。

  都说能从一个人平时居住的环境看出这个人的性格,目光环视略微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房间,他起身推开半掩的窗扉。

  窗外月色温凉如水,靛蓝的夜幕笼罩下只剩几缕微暗的阴云随风游走。

  想来上一位住客应当是位性格温和的人,非常热爱自己的工作所以不大的房间里随处可见花盆曾经摆放过的印记,窗台旁的花盆里还种着一株葳蕤碧绿的樱兰,凌着清幽月色轻柔舒展纤细繁茂的枝叶。

  真是漂亮啊……他伸手轻轻拨了拨樱兰碧绿的叶尾,还未到花开时节,微风吹过只有满眼幽暗碧色窸窣作响,低垂的枝叶在指尖的拨动下仿若满盈着温澜月色,稍不经意便将那一份缱绻皎白驳染指尖。

  “叮铃——”似乎是风吹过窗畔风铃的声音。

  循着声音望向月光洒落的方向,他蓦然抬眸,窗畔暖黄色的窗帘在深夜晚风的吹拂下轻柔舒卷着柔软的波浪,悬挂在窗沿下的白色捕梦网仿若浸满了温润的皎白月光。

  「致来到这里的你」

  悬挂在捕梦网下的透明铃铛清脆作响,染为纯白的羽毛飘曳在风中宛如即将随风而去的白色蝴蝶。他迎着温澜月色缓慢伸出手,泛白的指尖不偏不倚地轻柔捏住裹挟在翩飞羽毛中的淡色便笺。

  「不知道姓名的陌生人,你好。

  可能有些唐突但是我是发自真心地想要拜托你。

  这盆樱兰是我刚住进这里时种下的,可以说它就像我的孩子,陪着我度过了这漫长却也短暂的三年。我本来答应它,会一直照料他陪伴它直到它枯萎化作泥土,但我还是食言了。因为我没有办法带着它奔波十几个小时去往另一个陌生的国度,所以只能把它留在这个家里。

  阿尼,或许称呼为家有些肉麻,不过自从搬进来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把这个地方当作家一样地生活着,虽然很少会有人陪我说话,但是能和我挚爱的孩子生活在一起我真的很幸福。

  啊,写了这么多可能会觉得我有些啰嗦吧,明明只是陌生人却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接下来该再写些什么了,不过感谢你耐心地把这张便笺上的话看完,它很漂亮也很安静,希望能给你带来快乐的记忆。

  PS:如果你入住得早的话或许还能收到我留下的礼物,那是茶花精油做成的香氛,早些年我去中国的云南旅游的时候在当地的集市偶尔见到就买了下来,因为真的很喜欢所以就想分享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拜托吗……踮起脚尖伸手拂过樱兰翠绿的枝叶,他缓慢垂下苍白的眼睑。

  他还记得他在以前的家里也曾经种过一盆樱兰,也是和眼前毫无二致的葳蕤枝叶。母亲在江南水乡的花鸟市场买蓝花鸢尾时摊主额外送了她一截樱兰的分枝,听说花生得好看就拿回家让他们养着。

  瑾华天生就不喜欢侍弄花草,所以他就把这截分枝种在窗台的花盆里,每天悉心照料。

  母亲去世的那个冬天窗外下起纷扬大雪,浸没在冰冷寒风中他大病一场,醒来之后医生告诉他他被确诊患有重度抑郁症和焦虑症,必须立刻用药治疗。

  谁都没有再向他提起那个冬天究竟发生什么,直觉告诉他他似乎遗忘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但寒风萧瑟春日未期,无论是瑾华还是医生,所有人都对此守口如瓶,就算他问起也只说母亲离家出走没有回来。

  而现在想来,那年的春日阳光和煦依旧,但原本年年都会绮丽盛开的那片蓝花鸢尾却仿若突生变故般悉数凋败枯黄,除却满地枯萎凌乱的残骸,什么都没剩下。

  那个春天他带走的,只有弟弟和这盆熬过寒冬的樱兰。

  在无尽的痛苦中他日夜期盼花期,但时光如梭,他悉心照料昼夜流转却只有葳蕤枝叶蜿蜒着花架繁茂生长。

  现在想来,他离开的那个冬天,似乎是那株樱兰第一次开花。

  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微凉的点滴顺着针管缓慢渗入枯竭的身体,他从不断反复的短暂昏迷中醒来,瑾华坐在床边,双眼通红地告诉他养了多年的樱兰终于在昨日开了花。

  非常漂亮的,淡白的花朵,花瓣纤薄晶莹但花蕊却通红如火,一团一团地簇拥在一起,像是某种精心雕琢而成的玉石,又像是自坚硬寒冰中绽放的花火。

  ……

  怎么突然想起这些了……

  沉默着伸手遮住眼底不知何时弥漫开的哀戚情愫,他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把放在室外的樱兰搬进房间。

  手腕上的旧伤让他没有办法承受过重的力道,颇有些吃力地把花盆从窗台移到室内,他垂眸看了一眼不断颤抖的纤细手臂。

  这副身体……真的是太脆弱了。

  裸露在衣袖外的腕骨是出人意料的苍白瘦弱,因为太过纤细甚至连缠绕在腕骨上的银色手链都显得有些过分宽松。

  当初在治疗的时候负责治疗的金医生就已经隐晦地暗示过他,即使伤口愈合熬过长时间的复健,但是这副过分孱弱的身体还是在那次受伤之后留下了这辈子都消散不去的伤痕。

  比常人更脆弱,比常人更易碎,精致的瓷具摔碎一次,即使修复的工匠再手艺高超也永远无法恢复到原本的模样,人自然也是一样。

  断裂的骨骼已经在时光的流逝中重新长合,但曾经碎裂的地方每逢雨天还是会在潮湿水雾的刺激下泛出阴冷的刺痛。

  他讨厌这种过分脆弱易碎的感觉,更厌恶着灵魂被身体束缚的无奈与力不从心。

  不过……既然一切都已成定局,庸人自扰又有什么意义。

  他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时值五月,夜晚还有些微凉,深夜的晚风裹挟着晚风潮湿的凉意冲淡室内茶花荼蘼的香气。跪在微凉的地板上伸手掠过樱兰柔软碧绿的枝叶,他起身关紧半开的窗扉拉上窗帘,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给樱兰有些泛干的土壤浇了些水后就开始整理房间。

  房间不大,需要整理的东西却很多,从原先居住的公寓里搬过来的东西全部整整齐齐地收进纸箱堆在墙角,来来回回忙碌地收拾东西一直到深夜十二点,他坐在地上用裁纸刀打开最后几个纸箱,伸手翻动着纸箱里的物件却出乎意料地找到了一包还未拆封的薄荷烟。

  他没有抽烟的习惯,但是林俊河有。

  薄荷是林俊河惯抽的口味,并非是女士烟一样柔和清淡而是极尽了薄荷的辛辣刺激,入口就是一阵强烈的烧灼感。

  以前压力大的时候他总喜欢一个人待在工作室里点上一支吞云吐雾,以至于每次放学回来去工作室给他送饭都会被满屋子的刺鼻气味熏得忍不住咳嗽。

  后来为了他的健康考虑医生建议他戒烟,对着他讲了半天戒烟的危害都一脸的漫不经心,出去给他买饮料的时候也不知道医生对他说了什么,刚出医院大门就把自己身上的香烟打火机都一股脑地给了他。

  这包烟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到了他的手里,原本以为早就丢了,没想到居然一直留在原来的公寓里。

  “吧嗒——”打火机被打开的声音。

  拆开烟盒慢慢取出一支烟含在淡色的唇间,他俯身凑近淡青色的火焰点燃暗黄的烟草,满溢着茶花甜腻香味的空气顿时幽幽弥散开一丝混杂着烟草和薄荷燃烧的薄凉香气。

  “咳咳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发了什么疯,他含着点燃的薄荷烟阖上双眼仰头深吸了一口气,辛辣的味道顺着呼吸道一路烧灼蔓延,过于刺激的气味难受得他眼尾都沁出了眼泪。

  “瑾安!”熟悉的嗓音穿透寂静的空气涌入耳畔,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过后,来人温热的掌心轻柔覆上他纤瘦的背脊。

  “瑾安怎么抽烟了?”慌张的目光自动聚焦在她指间燃着袅袅烟气的薄荷烟,看见烟头袅袅燃起的火星,少女有些生气地伸手握住他纤瘦的腕骨,不容违抗地捏着烟尾掐灭后,连同刚拆开的大半盒烟盒打火机一起扔进垃圾桶。

  “珠泫啊……”嘶哑的咽喉里还弥漫着薄荷烟辛辣的气味,像是伸手从枝叶葳蕤的野生薄荷上折下枝叶揉压挤碎,骤然氤氲开的暴戾香气刺激得咽喉一阵难耐的烧灼感。

  宛如海潮般骤然上涌直至浸没头顶的恐惧与孤独猝不及防地扼住咽喉,他嘶哑地弯腰干咳了几声,但不断上涌的窒息感却依旧如影随形。

  他本来以为,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就算再痛再害怕想来也该习惯了。

  “珠泫……什么话都别说,就这么陪我待一会儿好吗……”没有办法说些什么,也没有精力再解释些什么,窗外月色温凉,头顶灯光散落,他精疲力尽地阖上泛着潮湿泪痕的双眼。

  耳畔的声音骤然散尽,他闭着双眼靠在她的腿上,宛如海潮般将他吞没的恐惧终于在此刻缓慢消散,浓重的困倦骤然涌上脑海。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在半梦半醒间生出的错觉,就在他即将坠入梦境的那一刻,有人伸手小心翼翼地贴上他苍白的脸颊,微凉的指尖笨拙却也小心翼翼地拭去他眼尾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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